１５萬還款天堂來

方　直

在餐館打工的小伙薛程位，突患尿毒癥，因家境貧寒，無錢醫治等死，一位好心的同事梁夢雨主動賣房搭救，為此，兩人之間簽了“誠信”還款協議。可是，經過兩年的治療后，薛程位腎移植失敗并離開人世。得知這一情況后，梁夢雨決定放棄追債。然而，三年以后，一筆15萬元的巨款卻從浙江寧波匯至梁夢雨手中，匯款人一欄赫然寫著薛程位的名字，這是怎么回事呢?

打工小伙身患重病，好心同事賣房相救

薛程位出生在安徽省界首市泉陽鎮，2002年3月，18歲的他到阜陽城里去打工，然而身上所帶的錢已經花光了，工作卻還沒找到，兩天沒有吃到東西的他再也顧不得顏面了，跪在文峰公園門口乞討起來。路過此處的梁夢雨見狀就上前盤問：“兄弟有胳膊有腿的，何必乞討々”得知內情后，梁夢雨熱心地說：“我工作的泉河飯館正好需要一個打雜的，你要是愿意去，我替你引薦一下。”薛程位聽完，高興得不得了，一口答應。

24歲的梁夢雨是阜陽當地人，在泉河飯館當大廚，他和當幼兒園老師的女友林芳省吃儉用湊錢買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準備在2003年10月1日結婚。

薛程位在泉河飯館工作非常賣力，也從來不從采買中撈取好處，老板時常在會上表揚他。聽到這些表揚，薛程位高興，梁夢雨也替他高興，他們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2003年2月的一天下午，兩人在潁州路散步，走著走著，薛程位突然發現高空中一個廣告牌正在急速下墜，直逼梁夢雨的腦門!薛程位一個箭步沖過去，一把將梁夢雨推到了一邊，自己卻被墜落的廣告牌擦了一下，血流不止。事后，梁夢雨十分感激地說：“兄弟，要不是你，我的小命就沒了，你就是我的親弟弟，今后要是能用得著我，我一定會全力以赴!”薛程位說：“哥哥，別說這些了，當初要不是你幫我，說不定我還在當乞丐呢。”

2003年4月，薛程位在工作時常會感到頭暈、乏力、記憶力減退、煩躁不安，還伴有惡心、嘔吐癥狀。他到安徽阜陽市人民醫院一檢查，大吃一驚，原來他得了腎功能衰竭，尿毒癥已經到了中期，醫生告訴他，這種病只有大城市才能治，而且至少需要15萬元，還需要親屬提供的相匹配的腎源，盡管這樣，成功率也不是很高。聽到這些，他幾乎暈倒，15萬元對于一個農村家庭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就目前的條件，自己的病不可能去治療，于是，他準備收拾行李回家等死。

梁夢雨掛念著薛程位的病情，就到他租住的房子里去看究竟，誰知正好碰上他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經不住梁夢雨的追問，薛程位終于說出了實情，說完就嗚嗚地哭起來：“哥哥，我真的不想死啊!”面對這從天而降的災難，梁夢雨也不知如何安慰他。但是他堅持要求薛程位留下來治病，并拿出自己剛剛攢下來的2000元錢交給他，讓他在阜陽的醫院暫且穩定病情。

薛程位的家人很快得知了他的病情，東挪西借，好不容易才湊了1萬多元，將他送到北京一家醫院進行保守治療，期間，為了挽救他的生命，爸爸媽媽還有妹妹薛黎以及很多親戚都進行了抽血化驗，以確保順利換腎。2003年6月份，梁夢雨前往北京看望薛程位，此時，他們一家已經彈盡糧絕，所有籌集來的錢全部花光了，實在想不出辦法來，一家人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梁夢雨眼看著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就要離自己遠去，難過之余，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賣掉自己用于結婚的房子救他!看著絕望中的薛程位，他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說：“兄弟，放心吧，我一定會救你的!”

簽訂誠信協議還款，好兄弟死了他放棄追債

梁夢雨要把自己用于結婚的房子賣掉救治兄弟，這個決定是痛苦而又艱難的，這種病治愈的把握性不高，萬一他的病治不好，豈不是人財兩空?!再說，這房子也不是他一個人掙錢買的，萬一女友怪罪下來，該怎么辦啊?!但是看到薛程位痛苦的樣子，想一想他對自己的情誼，他的心軟了，那可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啊，自己不救他，就意味著他只有死路一條!

梁夢雨知道，如果直接說要賣房子救兄弟，女友未必同意。為了弄錢，梁夢雨第一次跟女友撒謊道：“有個朋友在做一筆大生意，說是能賺好幾十萬，可是暫時還差15萬元現金，他答應我，如果我能夠幫他湊夠數，到時候給我10萬元報酬。”女友說：“別說給你10萬，就是給你100萬，咱也湊不出錢來”梁夢雨說：“我想把房子賣了，幫幫朋友，這樣以后咱就不需要那么辛苦了。”女友說：“再過幾個月咱們就要結婚了，把房子賣了我們怎么辦?再說，你的那個朋友可靠嗎?萬一是騙子怎么辦?”他連忙說：“我那么聰明的一個人，還能被騙了?”女友看著他勝券在握的樣子，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你想折騰就折騰吧，反正沒有房子住，你就甭想娶我”

為了盡快救治遠在北京的朋友，他僅僅以15萬元賣了價值18萬的房子，之后攜款去了北京。為了給薛程位一個念想，讓他勇敢地面對自己的疾病，他特意在一家打印店打印了一份誠信合同。不過，為了不給薛程位的爸爸媽媽增加更多的精神壓力，他告訴二位老人錢是阜陽的好心人捐贈的。

在薛程位的病床前。他們簽訂了誠信還款協議，大致內容是：病情治愈后，薛程位必須想辦法還款，萬一手術失敗，就不必追究還款事宜。薛程位覺得這樣做有點對不住梁夢雨，就和他爭執起來，薛程位父母見狀忙過來問究竟，梁夢雨輕描淡寫地說：“沒啥，就是兄弟之間的一點小事情。”

2003年6月21日，醫院給薛程位進行了手術，換上了他父親的一個腎。手術很順利，幾天后，植入薛程位體內的腎開始成活，并開始恢復排尿功能。醫生叮囑薛程位，今后不要再干重活累活，避免情緒太激動。薛程位卻沒有把醫生的話當一回事，住了四個月的院他就嚷著要回家。

2004年10月27日，在家人的陪伴下，他回老家調養，此時正趕上農村太忙，要收割莊稼，還要種麥子，爸爸因為失去了一個腎，身體大不如前，18歲的妹妹正在上高中二年級，家里重擔全部落在媽媽一個人的身上。看著媽媽那么勞累，薛程位就想幫一幫爸爸媽媽，他每天和正常人一樣的勞動，希望通過勞動讓自己的身體強壯起來。這種急功近利的方法反而使他的體質明顯下降。他于是時常焦躁不安，有時候還對父母發無名火，2005年7月，他感到身體嚴重不適，到醫院復查時，醫生發現他的這個移植腎已經逐漸失去功能。不久，醫院下發了病危通知書。彌留之際，他努力地想告訴父母什么，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不情愿地離開了人世。

得知薛程位去世的消息，梁夢雨大哭了一場，看著被折騰得一貧如洗的薛家，他一句話沒有說，把那份他和薛程位簽訂的誠信協議撕了個粉碎，在薛程位的墓前燃一把痛

苦的思念，悄然離去，從此再也沒有提及那15萬元的事情。

良心拷問小伙家人，15萬還款天堂來

眼看離結婚的日子越來越近，女友就問梁夢雨錢怎么還沒有歸還，梁夢雨只好繼續編瞎話說：“快了，人家很快就會還過來25萬呢。”女友就有點生氣地說：“我們都要結婚了，現在不還什么時候還!”到了2003年10月1日，女友見錢依然沒有歸還，只好把婚禮推后，梁夢雨心里明白，這個婚禮不知道要推到猴年馬月了。

朋友的死對梁夢雨的打擊很大，很長一段時間他都郁郁寡歡，林芳以為男友因結不了婚而生氣，安慰道“我們不是天天在一起嗎7結婚只不過是一種形式而已，你還計較這個干啥々”梁夢雨苦笑了一下，沒有說什么。就這樣，婚禮從2003年10月拖到了2005年10月。為了讓女友接受這個錢不能回歸的現實，他再次編造了一個瞎話，對女友說：“我的那個朋友和女友在一次車禍中死了。”林芳聽后大哭了一場，一連幾天都不理他，并提出要和他分手，可是幾年的感情又割舍不下，最后只好咬咬牙挺了過去。不料2005年11月19日晚上，梁夢雨和朋友喝酒時說漏了嘴，被坐在一旁的林芳聽到了。林芳哭著說：“這么大的事情你都瞞著我，將來有一天你還不得把我給賣了!”面對女友的責問，他的辯解是蒼白的，看著女友哭著離開，他卻找不出挽回女友的理由。梁夢雨的媽媽聽說兒子居然偷偷賣了房子并因此和女友分手后，急火攻心，一頭暈倒在地，住進了醫院。

再說薛家，薛程位死了以后，爸爸薛鴻剛由于過度悲傷，加上失去了一個腎，身體急劇衰弱，為了不至把媽媽也拖垮，2005年10月，正在上高中三年級的薛黎主動放棄了考大學的機會，回家幫助爸爸媽媽干活。

薛程位生前有個大皮箱，裝著他自認為很重要的東西，為了留個念想，爸爸媽媽沒有動這個箱子。薛黎怕哥哥的東西變霉了，就想倒出來曬曬，這一倒不要緊，她發現了哥哥與梁夢雨簽訂的“誠信”還款合同，趕緊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爸爸媽媽，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兒子治病的15萬元居然不是社會捐款，而是梁夢雨賣房子的錢!當初他們簽訂這個協議時他們知道，可是由于夫妻倆都不識字，所以也沒有太在意。

一家人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痛苦之中，15萬元可不是小數目，如果靠種地還賬，恐怕一輩子都還不清!如果裝著不知情，一家人就無需歸還這筆巨款，可是，白紙黑字的合同，又讓一家人坐臥不安起來。思前想后，薛鴻剛說：“這是一筆良心債啊，這筆錢一定要還!”薛黎打梁夢雨的手機，卻關機了，去阜陽他工作的單位去找，結果也沒有找到。和梁夢雨一起工作的同事告訴她說：“因為梁夢雨把15萬元錢借給別人，無法收回，他和女友正在鬧矛盾，這兩天他的媽媽也氣病了，媽媽出院后，他在家里照顧媽媽呢!至于他家在哪里，我們都不知道。”

薛黎把實情跟爸爸媽媽說完后，一家人都流下了眼淚，并決定全家一起打工掙錢還賬。2005年11月6日，一家三口來到浙江寧波余姚打工。薛黎在一家塑料廠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個月能掙1500多元，薛鴻剛夫妻年紀太大，找不到工作，就上街撿破爛。殊不知，撿破爛也有撿破爛的道，他們不但撿不到破爛，還經常遭遇同行的欺負。后來，薛鴻剛買了一個人力三輪在街上拉人。不久，他就因過度勞累病倒了，高燒不退，多虧女兒剛剛發了工資，才順利住院。得知他是一個只有一個腎的老人，醫生大吃一驚，馬上警告說：“這樣的病如果再干重體力活，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病愈后，薛鴻剛再也不敢去騎三輪了，但沉重的債務像大山一樣壓在他的心上。他很快又在一家調料店找到了一份送貨的工作。然而半個月后，他又被辭了，原因是他在送貨時，時常弄丟貨，這下子，半個月掙的辛苦錢不夠賠人家的損失。他只得離開，一家人的生活陷入了絕境。本來是出來掙錢還債的，可如今卻連生活問題都不能解決，夫妻倆抱頭痛哭起來。擦干眼淚后，薛鴻剛說：“明天我到街上乞討去，我不信老天爺不給我們活路!”妻子說：“要死就死到一塊，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大街上乞討!”

命運不總是作弄善良的人，2006年1月3日，一個偶然的機會，一家名叫萬家樂的家政服務公司的負責人馬華英，得知他們的遭遇后，答應免費給他們介紹家政服務。在這家中介所的幫助下，他們很快找到合適的工作，薛鴻剛給一家物流公司看大門，妻子給一個有錢人家當了保姆。這樣一來，三口人的收入終于穩定了。到了2008年11月，他們終于攢下15萬多元。11月6日，薛黎以哥哥的名義將錢電匯給了梁夢雨。

2008年11月7日下午，梁夢雨收到了這筆匯款，附言欄里居然寫著薛程位的名字，梁夢雨呆住了：難道自己的好友薛程位還活在世上?可是他明明已經死了啊!看著這些錢，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直到他坐車來到薛程位的家鄉，通過多方打聽，才明白了這一切。

這時，梁夢雨已經和女友和好，兩人再次花20萬元購買了一套按揭房并結婚了，但是由于經濟不寬裕，每個月還要上交2000元的房貸，所以一直不敢要孩子，如今有了這筆錢，他們終于可以如愿以償了。可是，對于這筆失而復得的錢，夫妻倆還是一連說了八個“想不到”。

(責編王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