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歌春晚，最甜最美黑土地

孔凡東

2009年春節晚會舉辦得異彩紛呈，有兩位來自東北的農民馬廣福、劉仁喜和著名歌唱家呂繼宏、王宏偉聯合演唱的《超越夢想》，成為春晚節目中的一個亮點。而57歲的馬廣福的演唱可謂是亮點中的亮點，他用真情與豪邁唱出了黑土地的強音，唱出了東北漢子的敦厚。一夜成名后，有人建議他走出家鄉到大城市發展，靠著自己的知名度去掙大錢，也有人建議他拋棄土地去拍電影、拍廣告，當形象代言人。然而，他卻回答說：“我是一位農民。我離不開生我養我的土地，我覺得對我來說。種好我那100多畝耕地才是我的本分。”

田間放歌，從鄉野里走出的農民歌手《星光大道》顯身手

1952年4月，馬廣福出生在黑龍江省佳木斯市樺南縣梨樹鄉永興村郎家屯，今年57歲。由于從小家里窮，僅上完小學，就回到家鄉當了農民，用稚嫩的肩頭挑起了家庭的重擔。1974年6月，22歲的他和鄰村的姑娘劉秀芬結了婚，婚后6年，妻子先后給他生了一男兩女三個孩子，雖然家中依然很貧窮，但是看著可愛的孩子一天天長大，他和妻子的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樣甜。

馬廣福天生就有一副好嗓子，喜歡在勞動之余唱上一曲，雖然自己不懂什么樂譜，但是他的模仿力極強，能夠模仿出歌唱家的聲音來，他個子高，嗓門也大，時常被當地的文藝宣傳隊請去演唱。聯產承包責任制實施以后，他承包了100多畝良田，成了村里和鄉里的種糧大戶，種植水稻，收入不菲，特別是國家實行種地取消稅費還進行補貼之后，收入更是可觀，他種田的勁頭更大了，2006年，他在家鄉依靠種地蓋上了寬敞漂亮的大房子。

豐收的喜悅讓這個身高180厘米的東北漢子對唱歌也更加有了激情，他也因此成了十里八鄉出了名的農民歌手。由于自己承包的耕地離家有將近3公里的路程，為了方便治蟲、澆水和管理，他就在地頭建了一座小房子，他一個人常年累月地住在這個小房子里。一個人在小房子里居住，難免會寂寞，因此，他常常用歌聲驅趕寂寞和嚴寒酷暑，對于他的唱歌，老伴和三個孩子都很支持，因為只有在歌聲中，他們也才能領略到一種幸福和喜悅。很多人覺得他唱歌好，提醒他到大城市發展，他總是笑著說：“算了，我什么水平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能因為唱歌把自己的100多畝地荒了。”當有人告訴他，只要歌唱得好，說不定能夠掙大錢時，他說：“俺唱的都是以前的老歌，年輕人都不喜歡，到大城市肯定沒有市場，要是去了，不喝西北風才怪呢?我看還是算了吧，我覺得還是種地最為踏實。”

2007年6月，樺南縣廣播電視局局長牛國清讓他出山，邀請他代表樺南縣農民到省城哈爾濱參加一個“咱村也有文藝人”的演出比賽，他考慮再三后應允了，不曾想，一下子就獲得了三等獎，省里獎勵給他8000元獎金。唱歌還能掙錢，這是他壓根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然而，更令他想不到的事情還在后面，2008年8月15日，他突然接到中央電視臺星光大道欄目組打來的電話，邀請他到該欄目上一顯身手。這個欄目是央視金牌欄目，收視率極高，一旦上了央視舞臺，一輩子都會感到榮幸，接到通知后，他一連多天都激動不已。2008年8月25日，他來到了北京，見到了著名主持人畢福劍，畢福劍告訴他，一旦在這次演出中獲獎，成為周冠軍，就可以參加月冠軍的評比，最后還可以沖刺年度總冠軍，一旦成為年度總冠軍，就可以直擊春晚，成為世人矚目的人物。馬廣福笑著說：“畢老師，我不在乎什么，能夠站在《星光大道》的舞臺上，我覺得就已經是冠軍了!”

2008年9月13日，真正的較量開始了，馬廣福以前畢竟沒有登過這樣大的舞臺，由于精神高度緊張，臨上臺時，把畢福劍教給他的話都忘了，一首《烏蘇里船歌》表演平平，被節目組淘汰，但是臨別感言時，老畢又讓他唱了一首歌曲《關東風》，這首臨別演唱，令在場的所有人為之一振，老畢半開玩笑說：“老馬啊，剛才那首歌要是能唱到這個分上，這個周冠軍就是你的了，真是有點可惜了，我建議你留下來，參加反敗為勝的月冠軍爭奪賽。”老馬憨憨地笑著說：“我已經在央視上露臉了，我很滿足了，算了，家里還有100多畝稻田沒有收割呢，我得回家收稻子了?！崩像R準備打點行囊回家，就在這時，也是被星光大道捧紅的李玉剛、以及著名電影演員方青卓也都極力勸他留下來迎接月末挑戰比賽，但是他還是執意要回去。李玉剛急了，就說：“大叔，我也是東北人，也是農民的兒子，今天你參加比賽真的是有著特殊的意義，因為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你所代表的是全國8億農民啊!”聽了這樣的話，他突然覺得自己肩上有了責任，馬上決定留下來。

離月末比賽還有十幾天的時間，他還是決定回家看看自家的稻子，決定收完稻子再來參加月冠軍的角逐，為了不耽誤時間，他坐飛機直奔家鄉，可是，剛剛到家就遭到了妻子的數落，還把他直往門外推，妻子邊哭邊罵說：“你到北京就是為了露個臉，獎沒有拿到，咱家的稻子倒是被人家放火燒了一大片，損失七八千塊錢，你干脆別回來了，演出能當飯吃嗎?你就跟那個《星光大道》的老畢一起過吧!”原來，一打聽才知道，因為自己不在家，鄰居的稻子先割完，就放火燒稻茬，結果不注意，卻燒了他家的稻田，多虧搶救及時，才沒有殃及更多。聽到這些，他心疼得不行，馬上請來收割機，直奔自己成熟了的稻田。收完稻子后，又到了《星光大道》月末比賽的日子，他和老伴都有了想放棄的念頭，可是，一想到臨別時李玉剛和方青卓還有畢福劍他們對自己的期待，他毅然來了精神——自己代表的可是8億農民啊!

2008年9月27日，《星光大道》月冠軍角逐開始，他如期來到了比賽現場，按照比賽要求，他準備好了“閃亮登場”、“才藝大比拼”、“家鄉美”、“超越夢想”四個環節中的四個拿手節目，再也沒有了緊張感，以真實、真情、原生態的美感贏得了評委和觀眾，和金美兒并列獲得了月冠軍。獲得了月冠軍的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能夠站在冠軍的領獎臺上，走下領獎臺，畢福劍替他高興的同時，還鼓勵他積極籌備參加在北京舉行的年度總決賽。2008年9月28日，他坐上了飛往哈爾濱的航班，回家鄉向父老鄉親和妻子兒女報喜去了。

春晚之邀，東北漢子馬廠福一夜成名人

馬廣福在《星光大道》上獲獎了，一時間他成了名人，本來就是村里的活躍分子，被人們請的更勤了。因為有一手炒菜做飯的活計，村里的紅白喜事，許多人都請他去張羅，得知他在中央電視臺獲獎了，都把他當成了名人，四鄰八鄉趕集上店的，也都能一眼認出他來，更有的人請他簽名。每當遇到這樣的事情，他總是樂樂呵呵地婉言拒絕，他也總是那句話：“我不是名人，我是種地的，簽名不合適哩。”

2009年1月4日，《星光大道》一年一度的年度總決賽拉開了帷幕，本來就不抱希望的他，也精心準備了四個環節的節目，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由于表演出色，他居然獲得了亞軍，當主持人叫他的名字時，他以為是叫錯了名字，直到畢福劍拽著他走到前臺，他還是有點

不相信。此次獲得冠軍的是張羽、九月奇跡、金美兒，他們是并列冠軍，都是20多歲的年輕人，只有自己是個老將，雖然自己只是獲得了亞軍，但是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

按照慣例，往年只要是《星光大道》的年度總冠軍，就可以直通春晚，可是自己僅僅是亞軍，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戲了，就買上飛機票，心滿意足地準備回家過年了。他把榮譽證書小心翼翼地裝進行囊里，因為他心里明白，過了年自己就是57歲了，也許這是一生當中最高榮譽了。

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1月6日，剛剛到家，他卻突然再次接到央視春晚節目組的通知，讓他到北京參加春晚節目的排練。乖乖，能上春晚，一定能夠火起來，當年的雪村、江濤、趙本山不都是上了春晚才火的嗎?!他們該不會是搞錯了吧，在電話里，他試探著問：“會不會是弄錯了，不是《星光大道》年度總冠軍才可以參加春晚的嗎?”對方說：“我只管打電話通知，其它一概不知?！睘榱伺迨虑榈恼鎸嵭裕驮囂街o北京的畢福劍打去了一個電話，當確定一點不假時，他激動得一夜沒有合眼。

來到了排練大廳，他發現這里的人太多了，男男女女都有熟悉的面孔。很快，他找到了節目組進行了報名登記，節目組把他安排在演唱組，在演唱組，他遇到了《星光大道》的三名年度總冠軍，張羽告訴他：“我們中有可能會被刷下來的，讓我們一起努力吧!”馬廣福心里明白，要下也是自己下，因為自己只是一名亞軍，而他們都是冠軍。于是，在節目組的安排下，讓他和著名歌唱家呂繼宏、王宏偉、還有曾經在2004年參加過一次春晚的大連旅順農民劉仁喜一個組，他的心里更沒有了譜。

他漸漸發現好多知名演員也被刷了下來，這又增加了他的壓力。一位歌手告訴他說，往年春晚時，大多歌手都是假唱，所以都能游刃有余，而今年就不一樣了，要真唱，這樣就看真功夫了。2009年1月15日，他發現《星光大道》三名冠軍居然也被刷了下來，這讓他覺得也難逃“一死”，就準備收拾東西回去。就在這時，春晚節目總導演郎昆過來和他談心，讓他別有太大的壓力。原來，郎昆從別人的耳朵里早已經猜得出他由于不懂樂譜，根本就無法與指揮配合，而他由于精神高度緊張，總是錯誤不斷，也有了想放棄的念頭，郎昆總導演就過來給他解壓，讓他放開手腳唱。郎昆說：“你的歌我聽過，有一種純天然原生態的美，惟一不足的就是不懂譜，這次你放開一下手腳，用你自己的方法唱，代表8億農民，唱出咱自己的本色來!”郎昆的安慰，給了他極大鼓舞，讓他又看到了希望。以后的排練，他按照自己的特殊方法看指揮的手勢，這樣一來，他終于找到了一種感覺。

2009年1月25是，他終于闖過了最后一關，春節晚會最終把他留下，并敲定和來自大連的劉仁喜、著名青年歌唱家呂繼宏、王宏偉同臺唱歌，《西部放歌》、《超越夢想》讓他把演唱水平發揮到了極致，他們的演出，贏得了陣陣掌聲。走下舞臺，許多人圍過來，都說他們演出很到位，特別是馬廣福，居然把最后一句話的腔調調到如此高度，真的是不簡單。

不想當名人

最甜最美是家鄉的黑土地地

演出結束后，2009年1月26日，他乘飛機直接飛回家鄉，跟家人團聚。剛到家中，偌大的一個小院已經被眾鄉親圍得水泄不通，看到馬廣福回來了，都一下子涌了過來，讓他給簽名，還有的讓他再唱一支歌。馬廣福笑著說：“都是鄉鄰鄉親的，唱一支歌可以，簽名就免了吧，因為我還不是名人哩?！庇谑?，他就為大伙唱了一首在央視春晚上唱的歌曲，唱完了歌曲，有人喊：“老馬叔，是不是今后你當了名人就不種地了?!”馬廣福說：“哪里，種地才是本分，今后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種地?！?/p>

這時，家里的電話響了，老馬順便接過電話，打電話的人自稱是哈爾濱一家名叫北方夜總會的老板，姓張，先是一陣祝賀后，最后說出了打電話的意圖：大意是想讓他到夜總會里去演出，每晚上演出兩場，一個晚上收入是600元，這樣的話，一年就是20萬，但是老馬對掙這樣的錢并不感興趣，也許他覺得這樣的錢掙得太容易了，就當場拒絕了。對方萬萬沒有想到，老馬居然會一下子拒絕，以為是嫌錢給的少了，馬上進行提價，把價錢漲到每晚上800元，但是，他還是掛斷了電話。1月27日上午，馬廣福到親戚家喝酒去了，這家夜總會的張老板再次打來電話，電話是兒子馬凱接的，對方以為還是馬廣福，就說：“大叔，這樣吧，只要你在一個晚上在我的夜總會唱上兩場，我一晚上給你1000元，你看行嗎?”一聽說唱一晚上給那么的錢，認為這可是天上掉餡餅了，馬凱替爸爸當場答應下來，對方一聽有門，1月28日，就開。著車來到他們家里，要簽訂一份演出合同。馬廣福對此事還不知情，就問兒子是咋回事，當得知是兒子不了解情況才這樣的，他再次婉言謝絕了。萬般無奈，張老板掃興而歸，他臨走時還要家人勸勸老馬。

兒子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到手的錢，爸爸居然嫌燙手，就跟爸爸算細賬說：“老爸，你種100畝稻子，一年到頭去掉化肥農藥種子的錢，能夠賺多少錢?”馬廣福說：“一年能夠賺四五萬!”兒子生氣地說：“唱歌一年的收入，如果按照一天1000元計算，一年就是好幾十萬，而稻田一旦遇到自然災害，就會減產或者顆粒無收，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馬廣福說：“兒子，爸爸真的不適合到夜總會唱歌，咱村會唱歌的多的是，很多人都比我還會唱，我連個譜都不認識，唱歌讓人笑話哩。再者說了，那都是年輕人呆的地方，我喜歡廣闊的農村，我不想呆的地方就是給錢再多，咱也不要，雖然種地辛苦，但是樂在其中啊!”兒子還是不明白爸爸，就想讓媽媽勸勸爸爸，馬廣福見狀使出了殺手锏，對妻子說：“你想一想，世上好多有錢人，哪有不變心的，我要是有了錢，萬一變了心，難道你就不怕?!”妻子一聽，覺得在理，也就站在馬廣福的一邊。

2009年2月1日，他再次接到了一個著名電影導演打來的電話，想讓他拍一部反映農村題材的電影，而且還有不菲的報酬，聽到這個消息，他很是高興，因為自己從小就熱愛看電影，做夢都想當一名電影演員，就當場答應下來，可是，他還是多問了一句話：“拍電影耽誤種地不?”對方說：“這部電影要一年多才能拍完，肯定會耽誤種地的?！瘪R廣福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馬上答應下來。這名導演說：“我給你留個電話，你想好了再給我回個話?！币贿吺桥碾娪暗恼T惑，一邊是那一抹深情的黑土地，老馬猶豫了，于是，他騎著自己的破舊自行車再次來到小土屋旁的土地上，用抓鉤刨了幾下腳下冰凍的土地，濕漉漉的黑土露了出來，他抓了一把黑土，放在鼻尖上聞了聞，又放到嘴邊吻了吻，一種從沒有過的親切感襲上心頭，此刻他才猛然發現，最甜最親最美的是土地啊!兒女都有自己的事情做，老伴又上了年歲，不可能很周到地照顧這方土地，一想到如果自己去拍電影，自家的100多畝地就會撂荒，一咬牙，他下定了決心，拿出手機，婉言謝絕了這位導演的盛邀。

如今，眼看著就要進入春耕生產階段了，馬廣福開始準備生產資料、農機具的同時，不忘每天都到田間地頭去看一看。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聆聽著兒子給自己買的MP4，他的心里有著說不出的愜意。當然，也不會忘記站在小土屋旁對著一望無際的黑土地吼上幾嗓子，黑土地仿佛能夠聽到他的歌聲，靜靜地從睡夢中醒來，聆聽著他那亢奮而又纏綿的歌聲。

(責編陶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