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題款與題跋在書畫鑒定中的作用

郭 玲

一、書畫鑒定中的基本要素

1書畫鑒定的意義與任務

對古代書畫作品的鑒定最主要是確定它們的真偽，而確定真偽的關鍵是要將作品本身、所屬作者、以及作品所產生的時代三者聯系起來一同判斷。由于書畫鑒定的情況較為復雜，“必須對作品經過反復鑒別，需要去排比、去研究，從中找出規律。真的有真的規律，假的有假的規律。然后采用以‘同中求異來辨偽，以‘異中求同來定真，就能辨出真偽”。只有在判定作品真偽之后，才能進一步評價作品藝術水平的高低和等級的優劣，從而體現出作品的藝術價值與歷史意義。

“懂得書畫鑒定，方能根據自己之所好、所長，有的放矢地選擇前人的真正好的作品以為臨習對象，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由此可見，學習書畫鑒定不但是相關行業者必不可少的裝備，也是人們擴充歷史知識，培養藝術情操，提升個人修養的一條途徑。

2書畫鑒定的方法與條件

鑒定書畫作品的真偽必須有其依據，書畫作品本身自然是主要依據，而印章、題跋、裝潢裱制等則是其輔助依據。這些都是書畫鑒定的內容，每一樣都與書畫作品的真偽有關，因此每種藝術形式都要一一鑒定。鑒定書畫作品的真偽當然會先從其本身入手，“書畫作品自身的用筆用墨技法藝術水平，結體構圖技巧，畫面內容等。一句話，指書畫的風格特點。”每一位書畫家都有各自的特點，無論是筆法、墨法或者章法，都能直接反映出書畫家的個性特質，而這其中又以鑒定筆法最為關鍵。中國傳統書畫都是以線造型，這一獨特的藝術特征使得中國歷代書畫家都十分重視用線的方法也就是筆法，他們認為筆法之優劣關系到書畫作品的層次高低，也是衡量作者技藝水平的重要標準。正因為筆法最能表現作者的個人風格，所以常作為判斷書畫作品真偽的可靠憑證，因為任何一個仿造者都不可能做到與原作者完全一致的筆法。由于每一種筆法的形成都有著諸多因素，作者或是師承某一家，或是集眾人所長，又或是自我創造，這些特征都是他人無法輕易完整模仿的。而墨法雖然不及筆法那樣具有鮮明的個性特征，但用墨的濃淡干濕往往體現出作者的喜好，加之又與筆法息息相關，因此同樣也是鑒定書畫真偽的關鍵性因素之一。至于章法也就是作品的構圖與剪裁，雖然也是作者個人風格的體現，也可作為鑒定作品真偽的重要依據，但由于常能被一些技藝高超的仿制者摹制到以假亂真的程度，因此相比于筆法和墨法而言，其可信度稍遜一籌。如果單從結構章法上去判斷作品的真偽是需極其謹慎的。由此可見，觀察作品中的技法展現如筆法，墨法，或者章法是否符合該作者的個人風格，對判斷作品的真偽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書畫作品的風格還因受到當時政治、經濟、文化的影響而具有明顯的時代烙印，這種時代氣息往往會通過作者的個人風格體現出來，因此各時期不同的審美特征與審美情趣也是分辨作品真偽的重要依據。

此外，題款、題跋、印章等輔助依據也是書畫鑒定中的重要元素。在書畫鑒定中向來重視對題款、題跋的鑒別，各朝代題款、題跋的風格特征，以及各個書畫家不同的題款、題跋書寫習慣，都可作為鑒定作品的真偽的重要參考依據。

由此可見，若想完成書畫鑒定的工作，判明書畫作品的真偽，就需要從各個方面、各個角度反復地考察與研究。人們總是說鑒定書畫靠的是經驗與眼力，但這都需要靠內在的知識儲備來支撐：首先是熟悉中國歷史，尤其是其中的避諱制度，干支計時法和帝王年號。這三者都可以作為重要依據來推斷書畫作品的創作年代，從而通過對款識的鑒別來判斷作品的真偽。其次，深入了解中國書畫發展的概況，是鑒定書畫必須具備的基礎儲備之一，只有對書畫作品有詳細且專業的認識，才能有足夠的信心去鑒別作品的真偽；再則，提高文學修養，豐富中國書畫理論知識，也是書畫鑒定工作者所需具備的基本修養。只有具有一定文化素質的人才能夠真正理解書畫作品中的內涵，也才能有資格去參與鑒定書畫的工作。除此之外，其他諸如中國古代服飾、器皿以及建筑等常識，在書畫鑒定中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因此了解相關知識有利于更好地達到書畫鑒定的目的。學識的積累，學問的廣博，涉及面的擴充，是書畫鑒定最直接、最根本的基礎，而只有具備了這些條件，才能正確地判別出作品的真偽，得以勝任鑒定書畫的工作。

二、題款與題跋對古畫鑒定的作用

1題款與題跋

“款，指書畫家本人在自己的作品上書寫的名款。題，指書畫家本人和他人(主要是鑒賞者)書寫在書畫作品上或裝裱的天頭，拖尾等處的題記。跋，指本人和他人在書畫作品裝裱的拖尾等處的題記。”畫上題款在兩宋時期已少量出現，到了元朝不只題款還加詩跋，明清兩代則尤為盛行，款與跋已成為畫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在畫上題款、跋，一來可以“抒發感情，闡述或發揮畫意”。二來，可以“增強中國畫的形式美感。它將詩文的美妙內容，用書法藝術的形式表現道畫面中，使詩、書、畫三者之美極為巧妙地結合起來，熔鑄到一個畫面中來，使章法豐富多姿，出神入化，形成了中國畫舉世矚目的特色”。

2古畫鑒定中的題款與題跋

(1)題款與古畫鑒定

繪畫作品中的題款與題跋已成為鑒定畫作真偽的重要依據，尤其是作者本人的款、跋特別受到鑒定家的重視，因為其可以直接反映出畫家的書寫習慣與個人特色。古代畫家名號眾多，很多是些具有特殊意義的署名，因而每個時期的落款都不盡相同。清初四僧之一的朱耷，就從未在自己的書畫作品中署過真名。他中年出家時以法號“傳綮”為款，稍晚時則署“驢屋驢”等別號，商至60歲以后才以我們熟知的“八大山人”落款。朱耷各階段的題款都不一致，了解他生平，熟悉他書畫作品狀況的人，很容易就能根據款識辨認出其不同時期的作品，而不至于將其早期作品誤認為是晚期作品。

以題款鑒定卉畫的真偽，常要牽涉到文字考訂的內容，避諱字的用法就是其中常見的一種。古畫題款時通常要避忌當朝皇帝的名號，或者作者長輩、祖先的名諱。避諱的方法一是將避諱字換個意思相近的替代字，又或將避諱字缺寫最后一筆，再或者索性就空格不寫。在鑒別古畫時有時靠著避諱字就能判定出其真偽。例如曾有一幅落款為董其昌的繪畫作品，畫作本身不錯，但落款“玄宰”的“玄”字卻缺寫了最后一筆，顯然是避清代康熙皇帝玄燁的諱。董其昌根本沒生活過在清代，此作無疑是清人的偽造。避諱傳統是中國封建社會特有的文化現象，了解避諱的時代特點，弄清避諱字的來龍去脈，對于鑒定作品的時代及其真偽都有著重要的作用。

偽造者常常利用題款來混淆真偽作品。有的是利用換款的方式將書畫家藝術形成期與成熟期的作品對調，有的則是將小名家作品中的原款

去掉而改為大名家的款，甚至“是有名款(因看不清楚)或只書別號卻被胡亂解釋或隨意拉扯為某一名人的作品”。而這些手段都是作偽者為了抬高作品的價值以達到謀求厚利的目的。但真正懂得書畫的人，自然會清楚不同畫家的繪畫風格和各朝代繪畫發展的脈絡。因此，即便是在添款或改款上下文章，也都能從題款與作品的比對中，找出破綻，辨認出贗品。

(2)題跋與古畫鑒定

除了畫家本人的題款對判別古畫真偽具有一定的可信度外，他人的題跋也是古畫鑒定中的重要依據。“題跋，包括題名(觀款)、詩文題跋、標題、簽題、引首書等，它們有后人題前人作品和同時人題同時人作品的，應當區別對待”。如宋代畫家李公麟的《五馬圖》上黃庭堅的題字。李黃二人是很好的朋友，而黃庭堅又是書法名家，其很多墨寶流傳于世。雖然我們對李公麟的字不太熟悉，但黃庭堅的筆跡卻是有跡可查的。由此證明對于某些書畫作品來說，“題跋也有足夠的力量可以輔證一件繪畫本身確是真跡，幾乎同作者自具名款、所鈴印記有同等的作用”。

題跋對書畫鑒定確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也不可完全信賴它。有的題跋雖然是真的，又是作者同時期的善鑒之人所題，但卻不能絕對肯定畫作就是作者本人所作。例如元代錢選的畫就有很多偽本存世，但偽本上又有很多同時代人的題句。不法分子更常利用題跋來造假，題跋作偽最常見的方式就是將真題跋移植入假作品。有人故意將題跋移植在偽作上，讓人誤以為題跋為真跡，作品必然為真跡。有的則是以偽題跋配上真的作品，用一副名不見經傳的畫家的作品，配上偽造的大家的題跋，借名家的題跋來提升作品的價格。此外，用題跋鑒定古畫除了要弄清楚他人和作者之間的關系外，還要對題跋者的鑒賞水平予以考量，很多鑒別能力差或者不負責任的題跋者往往會使作品弄假成真。總的來說，前代的鑒賞家雖然離我們較遠，但畢竟見多識廣，他們的題跋雖不可盡信，但還是值得我們借鑒的。

三、結語

綜上所述，對于題款與題跋的鑒別，只是書畫鑒定的第一步，它的主要目的是辨真偽和明是非。要想真正達到這個要求，就必須掌握書畫家的字號、籍貫和生卒時間，以及熟知題跋、避諱、款識等相關知識。但無論如何都不可僅憑某一方面就枉下定論，片面的或是單一的推斷，都不完全可靠。只有本著認真且慎重的態度去完成書畫鑒定任務中的每一項內容，才能比較有把握地辨別出作品的真偽與否。“就鑒別工作本身來說，所要判別的首先應從藝術形式如用筆、色、墨、章法構圖等等最基本點上著手，這些都具有相對的獨立性，不牽涉到作品內容上的精華與糟粕，和從藝術上去評價它們的好壞與高低”。

鑒定與鑒賞是兩回事，辨別作品真偽是書畫鑒定中的主要內容，至于評價作品藝術水平的優劣則是在判定作品本身真偽之后。因此，我們在鑒定與鑒賞書畫作品時，關鍵要以嚴謹的態度面對每一幅作品，不能把好壞和真假等同起來，更不能憑著主觀的喜好，隨意判定真偽。我們只有在鑒別古字畫時，做到廣泛地考究，理性地分析，客觀地對待，才能使鑒定出來的書畫作品具有可信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