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丹
摘要:作為宋代士大夫的典型代表,蘇軾是對儒釋道三教思想結合得較好的一位。以儒為本,同時借釋、道思想來完善主體人格、提高人生境界是蘇軾生命哲學的理想范式,這一范式是蘇軾在經歷了諸多人世變遷之后總結出來的生存智慧,它對我們后世也有許多借鑒意義。
關鍵詞:蘇軾思想 儒釋道特征 表現
宋朝實行的崇文抑武的基本國策,大大促進了文化的高漲和繁榮,作為社會上層建筑的思想界,亦出現儒釋道三家進一步融合的趨勢,士大夫階層亦呈現學者化的傾向,這就導致了宋代文人思想的復雜性和深刻性,士大夫們出入于儒釋道三者之間,構建著適用于個體生存的哲學理念。蘇軾,作為宋代文人最杰出的代表,其思想即體現了對三家學說的兼收并蓄和博采眾長。
一、儒家思想表現
1.兩次在朝:直言敢諫、勇于進言
蘇軾一生有兩次在朝為官的時期,一次是熙寧年間的王安石變法時,一次是元佑年間新法垮臺,兩次任職都與王安石的政治改革密切相關。王安石的變法由于用人不當和措施激進,出現了很多問題。蘇軾三次上書皇帝,指責變革措施給百姓帶來的不利,結果受到排擠被迫離京外任。后來神宗皇帝病死,高太后垂簾聽政,起用司馬光等舊黨,蘇軾亦轉被召回朝延擔任起居舍人、翰林學士之職。對司馬光不分利弊、盡除新法的行為,蘇軾感到不滿,進言直諫,結果又受到舊黨排擠,再次離京外任。
蘇軾對變法的態度是取決于其是否真正有利于國家人民,有利的他就贊成,不利則堅決反對。新法本就有利有弊,因此無論是王安石的力行措施還是司馬光的全盤否定,他都不能認同。即使是最后被貶官革職,蘇軾都要堅持自己的原則,為民而進言直諫。
2.兩次外任:為官一任、惠民一方
蘇軾兩次離京后便是兩次的外地任職生涯。他任官一處,即惠民一方,總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盡力為老百姓多做好事。徐州發大水,身為長官的蘇軾幾周沒有回家,每天住在城墻頂上的小棚內,監督修固外墻的工作,洪水退去后,蘇軾為防后患,請求朝廷撥款興建堤壩,在其努力下,奏事獲得了批準。
蘇軾每到一處,都關心民疾,體察民情,利用自己的有限能力或上表朝廷,請求救助;或親身奔波,替民解憂。他不追求能有什么豐功偉績,只希望在其任上能為百姓多做些益事,百姓過得舒適,他便很高興了。
3.兩次貶官:道義所在、義不容辭
“烏臺詩案”后,蘇軾貶謫黃州,政治坎坷和生活磨難并未消磨盡他的濟世之志和憂民之心,凡系良心和道義所在,他總是想方設法解決一些問題。元豐三年,他耳聞目睹黃鄂間溺殺嬰兒的現象極為普通,逐寫下了《黃鄂之風》一文,并致信太守朱壽昌,提出禁止溺殺嬰兒的措施。后蘇軾與古耕道等成立“育兒會”,“請安國寺僧繼連掌其籍歲、具辦募捐救濟事宜”。在海南,蘇軾有感于當地農事荒蕪和文化落后的狀況,便熱心規勸農夫勤勞耕種,并自辦私學、啟蒙教化、培育英才。據《瓊山記實錄》載:“宋蘇文忠公謫居儋耳,講學明道,教化日興。瓊州人文之盛,實公啟之。”這些記載,正是后人對蘇軾在海南教育業績的肯定。
蘇軾身處逆境之中,亦不忘國事,他抓住可能的機會盡力地為國為民做一點切實的事情,這一點是極難能可貴的。
二、釋家思想表現
1.破除人生執著
蘇軾于佛教宗派中最好禪宗,這和宋朝大多數文人的興趣是一樣的。禪宗不住于相、平常心是道的教理深刻影響了他的思維方式,使他在現實生活中不斷借鑒運用著這一哲學,為自己的身心修養服務。蘇軾一生,起落不斷,遭遇頗多,面對現實和命運帶來的種種磨礪,他選擇了用一種平靜和達觀的心態來對待,對一切都“破執”,力求保持著個人心靈的自由無礙。
在政治上,蘇軾一方面要堅持儒家正直坦蕩的為人原則,一方面又要實現個人的政治抱負,當兩者發生沖突時,他便在堅持原則的前提下跳出困境,重獲生機。蘇軾的兩次外任都是他自己提出來的,這說明蘇軾并未執著于個人政治理想的難以實現,而是選擇了尋找另一條適合的途徑來施展才能,重建功業。外地為官,他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對于百姓來說,這些好事要遠比旨在國富民強的新法實在得多。
在文藝創作上,蘇軾主張行文自然,言隨意出,“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文章乃個人思想感情之自然流露,因此刻意為文、專事雕琢的做法都是錯誤的。當行則行,當止則止,這種一切任憑自然的作文觀正與禪宗“平常心是道”“行住坐臥、皆為道場”的義理有著相通之處,兩者都強調了不要刻意追求既定的目標,而應隨順天性、本乎自然。
2.淡化苦難意識
“烏臺詩案”的獲罪入獄和黃、惠、儋三地的貶官生活加深了蘇軾對人生的體驗和思考,使他在認識苦難的同時又不停地尋找著心靈解脫之法。
“烏臺詩案”一事后,蘇軾謫居黃州,那里生活困難,處境艱難,但蘇軾仍保持了較為平靜的心態。于黃州所做《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一詞體現了蘇軾自身對苦難的感悟和消解,“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天晴天雨無心掛念,宦海沉浮亦可淡然處之,這正符合了禪宗“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要旨。
紹圣年間,蘇軾被貶地處蠻荒之地的惠儋二州,生活就更加艱辛。物質生活的極度貧乏,精神世界的極大苦悶,都加重了蘇軾的生命重負和苦難意識,但他非凡的承受力和靈活通脫的哲學觀將這一切都淡化了。蘇軾在惠儋二州所作詩文大都體現了他隨緣任運、樂觀曠達的人生態度。這種不計得失、隨遇而安的心境,正好與佛教“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之說相似。
三、道家思想表現
1.回歸自然
“道法自然”,這是道家哲學的基本理念,“自然”一詞可指抽象的天地常理,也可指具象的自然之物。道家的理論核心是老莊思想,宋代文人深受老莊思想的熏陶,蘇軾即對老子的返璞歸真和莊子“逍遙游”的追求有著自己的發揮和應用。
蘇軾一生都在各地奔波,每到一處,盡管起居難置,他仍不忘親近自然,在空閑時盡情領略天地美景和江山風物。蘇軾不是旅行家,因此他不必尋找所謂的名山大川,舉凡最平常之白云、明月、江水、清風便能引起他的興致和閑情。親近自然,一要有閑適的心境,二要能體味蘊含于平常之物中的美妙之處。蘇軾借這一點獲得了心態的平衡和精神的愉悅,既超越現實,又未脫離現實。
2.修身養生
道家歷來主張通過特殊的修煉而脫離人界,成仙永生,其方式往往是煉氣或服食丹藥。仙人去來自由,逍遙自在的生活誰人不羨,蘇軾亦不例外,然而他對仙境的存在與否終究是心存懷疑的。“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與其去追求虛無縹緲的仙界,倒不如讓自己在人間活得更好些吧。于是蘇軾就利用道家之術來修身養生,他吸取其中有利于屏除雜念、淡薄欲望的有益成分,來幫助自己培養良好的情操和生活習慣,借此以擺脫世間煩惱和保持內心的夾角。蘇軾雖然向往仙境,但卻沒有沉迷于長生不老的傳說,故而也就沒有出現因誤服丹藥而深受其害甚至丟掉性命的現象,他只是辨證地將道家清心寡欲、清靜無為的理念用來修身養性。
總體來說,蘇軾的人生觀是積極的。他根植于儒家積極入世的進取精神,同時又借佛、道思想來緩解個體的內心焦慮和生存困境,從而構建了一種相機轉化、靈活通脫的人生智慧,實現了對儒釋道三家思想的有機融合。
將蘇軾的哲學思想應用于現代,我們不妨可以這樣認為:“儒”應為個體基本處世態度,即在有限的生命時光里力求有所作為;“釋”可作為心靈的調解方式,在生活中不要太執著于個人的榮辱得失,能保持一種隨緣任運、樂觀曠達的情懷;“道”可當作一種美好的精神追索,在紛擾塵世中找機會親近一番自然,偶爾追慕一下縹緲的仙境和永恒的自由,雖不切實際,于精神上的滿足又有何不可?儒釋道三家思想雖早已遠去,更非當今社會之文化主流,但因其對思想領域和精神世界的探究和追求,其哲學意義應永不過時。有效地將三者融合,借鑒吸收各自的積極成分,必將有利于提高人生境界,完善自身的人格。
參考文獻:
[1]《中國古代文學通論·宋代卷》遼寧人民出版社,2005年
[2]《王水照自選集》王水照著,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
[3]《蘇軾研究》第112-113頁,潭玉良著,電子科技大學出版社2002年
[4]林語堂著《蘇東坡傳》,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
[5]《蘇軾散文選集》第293、301頁,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年
(作者單位:江西省景德鎮市衛生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