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甘膦的悲情２００９（上）

毫無疑問，2009年對于草甘膦來說正上演一出慘烈的悲劇。憑感覺做事，這是我們農資行業普遍存在的傳統生意經，也是導致悲劇上演的始作者。在這出悲劇中，國外企業笑逐顏開，得意洋洋。而中國本土農資企業卻雪上加霜，傷痕累累!

悲劇上演

否極泰來，其實不用我說，很多人都知道2009年的草甘膦會慘不忍睹。但仍有眾多農資企業像“贏”紅了眼的賭徒一樣，不輸個底朝天不罷休。去年國際原油價格由金融炒家操控(注:全世界石油供需基本維持在8700多萬桶，而且大多數時候是小幅供過于求，而不是那些所謂的專家這樣那樣的理由，08年原油價格的大幅上漲，顯然不是供需關系問題造成的，而是國際炒家在控制，原油的定價不再由供需關系所決定，中國石油價格沒有下調，主要原因是國內某企業在高價位時購買了大量石油，如果降價就要虧錢，所以只能讓全國的老百姓買單)后持續上漲，孟山都故意(注:筆者認為其是蓄謀，其停產的理由是環保影響，但不到幾個月后其就重新啟用，美國的法律難道是兒戲?)將10萬噸草甘膦生產線停產。從而，草甘膦一路飛揚，從2萬多元/噸升至11萬/噸，漲幅400%。

高漲的價格和貌似廣闊的市場前景無疑使草甘膦成為極具投資“價值”的農藥品種。專家、學者、投機商以及別有用心的人，粉飾太平、賣弄學問、鼓吹草甘膦前景看好。各大分析、策劃機構紛紛推出所謂的草甘膦前景分析，東拼西湊的信息、毫無根據的推測、胡編亂造的數據竟然賣到了上萬元一份。筆者通過多方了解以及查閱參考國內外文獻整理了一份全球草甘膦1997年-2011年實際用量與專家粉飾后的需求對比，僅供家參考和分析(圖一)。從這份表格中，我們發現草甘膦并不如專家所說的每年以18%的幅度增長，其中06年就出現了負增長。

通過分析草甘膦的應用歷史，可以看出是轉基因作物的大幅種植給草甘膦的廣泛應用帶來了機會。1996-2006年，全世界轉基因植物在22個國家種植，面積從1996年的1.7百萬公頃增加到2006年的102百萬公頃，增加了60倍之多。2006年全球共有美國、阿根廷、加拿大、中國、南非、澳大利亞、印度、羅馬尼亞、西班牙、烏拉圭、墨西哥、保加利亞、印度尼西亞、哥倫比亞、洪都拉斯、法國、巴西、菲律賓、捷克、葡萄牙、德國、斯洛伐克等22個國家種植轉基因作物，包括11個發達國家和11個發展中國家。在這22個國家的1030萬農戶種植了超過1億hm2的轉基因作物。其中90%是發展中國家資源匱乏的小型農戶，其中包括680萬中國農戶，他們大多都種植轉基因棉花。我們要關注和重視的是美國轉基因作物面積占全球轉基因作物總面積的比例呈逐年下降趨勢，已從1998年的73.7%下降到了2006年的53.5%。換句話說，美國人搞出的轉基因作物，他們現在自己不種了，讓一些不發達的國家和地區種植。轉基因植物安全性問題與公眾態度、貿易中的技術壁壘及倫理、宗教等復雜因素交織為一個科技含量很高的政治、經濟問題，成為國際、國內普遍關注的焦點和熱點。其實，草甘膦產業是建立在轉基因作物蓬勃發展的基礎上。

在專家不負責的忽悠和政府監控不力的情況下，我國草甘膦產業終于失去了控制。2008年以前我國草甘膦年產量大約30萬噸，全球草甘膦總需求約50萬噸，我國草甘膦年需求量約10萬噸，大約20萬噸用于出口。2008年以后，我國草甘膦年生產能力突破50萬噸，供大于求的態勢已暴露無疑。然而，很多人還沒有意識到悲劇已經開始，甚至09年1月份仍有部分所謂的專家宣稱，國內利好政策不斷出臺，對草甘膦廠家來說，也是一個極好的機遇，內需必定會增加。國外市場出現亮點，巴西2月5日批準將中國的草甘膦反傾銷稅下調至2.1%，有效期5年，巴西年銷售草甘膦約5.5億美元等等。然而，中國農藥企業其實已經失去了巴西市場主動權，這些市場早在08年就被美國人占去了。

識破國外企業陰謀

也許不少人會懷疑，國外企業有什么陰謀?我先說一個親身經歷的故事，可能大家會有所啟發。小時候父親在做春筍生意，將湖南的一種楠竹幼苗收購送到汨羅，用于生產一種出口的罐頭。80年代的時是少有冷藏車的。所以，收購到的罐頭送到汨羅后要立即出手，否則就會壞掉。剛開始生意做得小，只有1-2車的量。春筍收購也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后來父親想了個“壞”點子，父親找了幾個人，讓他們代為收購，一來可以在較短時間內收到春筍，二來可以減少資金壓力，父親的生意一下子發展到了5車。一天，父親對A代收點說，廠家這次要10車的量，你想辦法收齊3車。然后對B、C、D代購點也說了同樣的話。這樣一來，如果4個代收點能同時收到貨的話，總量就有12車了，而父親的要貨量只有10車(其實廠家的定單遠遠不止10車)，到指定了交易時間，A、B、C、D四個交易點一共送來了13車春筍，父親就跟他們說，我只要10車，現在你們有13車，有3車我要不了。A、B、C、D四個代收點都分別找了父親，讓父親收下他們的貨。父親說資金緊張，就是收了也不知道廠家要不要。四個代購點都說，錢可以賣完了再給我們，價格也可以商量。最后，這13車貨父親一共賺了1萬多元，而以前1車僅賺幾百元。從此，父親不但壓低了收購價，而且還不需占用大量資金。故事說到這里可能大家都明白了其中的玄機。

那么我們同樣可以推測一下國外公司是不是有可能也在玩這樣的“陰謀”?高調宣布草甘膦停止生產，導致國內企業一擁而上。而國外企業的實際需求只有10萬噸，國內企業都想占一份，誰也不讓誰。結果產能一下擴大到了30萬噸。簡單的說，蛋糕沒變，分蛋糕的人多了幾倍，其結局可想而知。從筆者編制的全球草甘膦1997-2011年實際用量與專家粉飾后的需求對比表中我們可以看出和推測，美國人正在一步步把草甘膦產業鏈價值最低的部分向中國轉移(注:下文農藥產業鏈微笑曲線會提及)。很多人會說管他低不低，只要賺錢就行。把草甘膦生產搬到中國來好啊，可以給我們帶來寶貴的技術輸入、全球化市場機會、增加國內就業機會和出口創匯，加快國內草甘膦的發展，多好啊!事實果真如此嗎?

首先我們再來搞明白一個問題，美國人為什么要把草甘膦原藥生產轉移到中國?美國農藥工業已經過了高速增長期，由于能源價格上漲，造成美國草甘膦企業生產成本倒掛。在美國草甘膦投資成本為0.49億美元/萬噸，而中國僅1.3億元/萬噸。也就是說他自己生產草甘膦然后自己去賣是要賠錢的，那這個時候怎么辦?自己不生產了，采購中國的再去賣。有的人就會說我們中國不賣給他，自己去賣。那么我們來看看這些資料:北美市場的草甘膦基本由美國人供應，而中國草甘膦原粉主要供應給阿根廷等南美和歐洲國家和地區，其中出口阿根廷占1/3。由于缺少在進口國的注冊，中國草甘膦出口大多通過第三方完成，大部分利潤被中間商賺取。美國公司是最主要的草甘膦生產廠家。在美國有2家，在比利時、馬來西亞、巴西和阿根廷各1家，共6家制造廠，是世界草甘膦市場的龍頭。它在除中國外世界許多國家均有分支機構，它直接和間接控制的世界草甘膦市場份額達到70%以上。近幾年，中國草甘膦(如新安化工)在北美和巴西市場經常受到美國公司的打擊和騷擾，頻繁向中國政府和當地政府提出抗議，稱新安化工存在低價傾銷。此外，從技術及工藝的角度分析，由于草甘膦生產專利技術眾多，我國草甘膦在國外銷售時，經常涉及侵犯美國公司專利的情況。

從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出，中國草甘膦想自主走出國門，直接面對消費者，短時間內幾乎不可能，沒有專利、沒有品牌、沒有注冊許可，還時常有人請你去坐坐，談談侵權的事，談談低價傾銷的事。你生產再多，也只能賣給美國人。美國人的陰謀就是先誘惑你擴大產能，增加固定設備的投入，你建了廠房、買了設備、招了工人、總得生產啊，只要你生產就好辦了。有人可能又會問，為什么人家美國人看上中國呢?干嘛不去其他國家?很簡單，中國人多!勞動力成本的低廉，磷礦資源的豐富(初始原料為黃磷、甲醇、氯堿產品等)。以前美國人侵略中國是拿著槍和大炮，殺人、搶奪。現在他們是運用經濟、科技，采用高智商的金融戰爭，搶奪我們的資源、破壞我們的環境!

接下來，我們再探討美國人的另一個陰謀。國內的草甘膦生產大多采用甘氨酸線路，而甘氨酸又依托進口。《抓猴子與炒股票》的故事大家應該聽說過，一天村莊里來了一個美國人，他對村民說，他要收購猴子，10元一只。于是村民大量捕捉猴子，美國人一下子收了幾萬只猴子，而村子里的猴子越來越少了。美國人又對村民說，猴子的收購價漲到20元。最后村子里的猴子基本沒有了。美國人跟村民說，我要回國辦點事，收購猴子的事由我的助手印度人負責。猴子的收購價100元一只。美國人走了，印度人對村民說: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我把猴子50元賣給你們，你們再賣給美國人，怎么樣?于是村民們拿出所有的錢買下了印度人手中的猴子。但是，從那以后，印度人不見了，美國人也再沒有回來。村民的錢都不見了，猴子又回到了村子的山林中。

現在，我們又明白了二乙醇胺是如何操作的吧。美國人對我們說要草甘膦，11萬一噸，可是我們沒有二乙醇胺來生產，于是印度人就說我手上有二乙醇胺，我7萬元賣給你，你11萬再賣給美國人。結果美國人花了110億買了我們10萬噸草甘膦，而我們花了210億買了印度人的二乙醇胺。游戲還沒有結束，美國人突然說，我不要你們的草甘膦了，我自己生產。結果我們農藥企業都怕自己的草甘膦賣不出去，其中就有人跟美國人說我便宜賣給你，然后別人看你小子便宜賣給美國人，我也便宜賣，最后都殺紅了眼。美國人和印度人一邊數錢，一邊笑，你們這群笨猴子!類似的情形還在我國大豆產業和養豬產業中上演過。

任何一個企業和行業，都躲不過產業鏈的競爭，因為沒有一個企業能以個體的形式單獨存在。國外公司最終的陰謀就是通過產業鏈整合，把利潤高的部分掌控在自己手中，而利潤低的部分留給中國，同時想方設法讓中國為其打工，剝削其廉價勞動力，浪費中國資源，破壞中國環境。

誰在廢墟中歡唱

08年美國人的草甘膦頑固得很，價格死活不動，經銷商怨聲載道!很多農藥企業看不明白，美國人在唱哪一出?如果大家有興趣看一下我的拙作《千萬不要跟著感覺走》——如何面對農資市場的“冷”與“熱”，相信就能知道其中奧妙。2009年美國人的草甘膦攜手中國某國際(控股)企業，高調重返中國市場。據相關消息，其09年已占有八成高含量草甘膦市場。當我們還在廢墟中清理殘磚斷瓦時，美國人卻一路歡唱。當我們陷入無休止的價格競爭、手足相殘中時，美國人卻在大快朵頤吃著我們的奶酪。當我們還在“山寨”人家的品牌時，美國人正在我們的土地上用我們的技術、用我們的百姓、用我們的原料生產“進口草甘膦”。當我們還在坑農、害農，偷減含量時，美國人披著圣潔的外衣，微笑著對我們的農民兄弟說:中國兄弟給你們提供的草甘膦效果得不到保障，既浪費錢又耽誤農時。我們美國人的草甘膦很好，選用優質的草甘膦原藥和進口助劑，而中國兄弟給你們的草甘膦都是用未徹底提純的母液勾兌而成，母液當中的雜質很影響藥效。

赤裸裸的事實證明我們中國農藥行業目前很失敗，因為我們被定位在價值最低的制造業環節，我們沒有成份開發優勢、原料(中間體)采購優勢、物流運輸優勢，我們這個環節天生的特征就是耗費資源、破壞環境、剝削勞動力、手足相殘。

08年我們出口農藥(主要是原藥)48.5萬噸，價值20.2億美元，出口平均價格4160美元/噸。進口農藥(主要是產成品)4.4萬噸，價值3億元，進口平均價格6665美元/噸。從進口和出口數據我們可以看出，我們出口的是低價值的半成品和原藥，而進口卻的是高附加值的成品。有的人還可能會說，我們出口這么多，進口這么少，這不是賺了嗎?如果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我們出口的半成品、原藥價值只占整合農藥供應價值鏈中的很少一部分。大部分價值都被國外企業賺走了。另外，現在國外公司都將一些制劑加工轉移到了中國，所以在中國的進口量減少很多。實際上，我國從07年已成為世界農藥生產大國，或許有些人還自以為豪。很多中國企業和中國企業家還沒有覺醒!國外企業在低價使用(或者出口包裝一下，再高價返回中國)我們高品質農藥時，而把環境污染留在了中國。08年太湖藍藻事件、松花江發生重大水污染事件等給我國帶來了重大損失。據相關學者和有識之士數據收集，中國1/3的國土已被酸雨污染，主要水系的2/5已成為劣五類水，3億多農村人口喝不到安全的水，4億多城市居民呼吸著嚴重污染的空氣，中國癌癥病人高達1500萬人，而建國前不到100萬人……世界衛生組織報告列舉了全世界污染最嚴重的20個城市，其中中國占了16個!當然這并非全部歸結于農藥企業或者說化工企業。

接著我們再回來看草甘膦，全世界只有中國生產和使用10%草甘膦水劑。國內10%草甘膦水劑生產有三種方法:1、用95%草甘膦原粉調配，這是成本最高的，按草甘膦原粉30000元核算，10%草甘膦水劑一般成本最少要4200元/噸(不含包裝)。2、用98%雙甘膦調配，生產1噸10%草甘膦要用165公斤98%雙甘膦，按雙甘膦價格20500元/噸，加上硫酸和氨水等，10%草甘膦成本最少要4000元/噸(不含包裝)。3、草甘膦廢水加70公斤草甘膦原粉調配，此方法10%草甘膦水劑成本也要超過3300元。4、草甘膦廢水調配成10%的水劑，幾乎沒有成本!這就是大部分廠家干的事。

草甘膦廢水中含有高濃度有機膦化合物，具生物毒性，廢水中含有1%～5%的重金屬催化劑、3%的甲醛、3%～3.5%的草甘膦、20%氯化鈉、未反應完全的雙甘膦及其他副產物。草甘膦廢水成分復雜，屬不易降解類，且對環境污染非常嚴重。使用10%草甘膦水劑后，草甘膦在土壤中分解為無害物質，但里面重金屬殘留在土壤中，如果多次使用，重金屬積累到一定濃度后，對生物和人有毒害作用。長期使用會破壞土壤酸堿度，造成地表板結，引起植物根系生長不良，根部病害加重，嚴重時破壞植被，造成耕地退化，山林水土流失等。以前，環保不嚴格，大多數廠家就往江、河、湖、海里排放現在環保嚴格了，草甘膦廢水處理成本不斷提高。草甘膦原藥一噸約3萬元，而處理一噸草甘膦廢水，需要花費500～1500元(不同時期價格不同)，生產草甘膦原藥企業為了減少環保投入，就在草甘膦廢水(含草甘膦3%～3.5%)中加入草甘膦做成10%的草甘膦水劑，變相排放廢水。

中國生產草甘膦原藥80%用于出口。也就是說，外國使用高含量無污染的草甘膦，中國使用10%草甘膦水劑，把污染環境問題留在中國大地。(未完持續)

(編輯:任保才 renbaocai666@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