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在798長征空間B里遇見的女子,那是何岸的一個攝影展。100張A4噴墨打印紙印制的美女照,每張照片旁都有藝術家找某算命大師所寫的對這些姑娘的命相分析文字。是何岸的“我用最廉價的方式來愛你的靈魂”主題之二。
她穿著黑色的休閑短西裝,腰間露出紫紅色的襯衫,沒有任何佩飾。她站在那些照片前,一個一個的看過去,似乎在別人的命相里尋找對自己命運的預言。我慫恿我的攝影師過去搭訕,于是我看到了她的側臉,很嫵媚。雖然看上去,她不過是二十歲。我沿著墻往遠寓他們的方向走,她卻走到我的身邊來。我奇怪的轉過頭,看到我的同事迷惑的臉,他站在原地,視線一直停留在我身邊的她身上。
我說,很不錯的男人呢。她看到我胸前的記者牌,理解了我的無故搭訕。她繼續看著照片,說:“曾經,每遇見一個男人,首先就會想有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仿佛因為獨自在荒野經過了漫長的前行,看見會移動的物體,就立即想到能不能吃,能不能解決饑餓。我想,表面上需要愛情,其本質是貪戀來自男性的關愛,并要求獨占。我有個好朋友,她熱衷于制作和品嘗美食,對食物的要求精益求精。她和我說,記憶中快樂的事情就是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去各地吃美食。上大學后,她總是抱怨學校食堂的飯菜不對胃口,而我卻心里知足。以前在家里只是中午在家吃飯,父親一直不在,只有與母親面對面,母親不善做菜,從小受到的家教是食物只是用來填飽肚子。過分追求吃是沒有志向的表現,所以,一直對食物有控制力,唯獨對感情上癮。后來明白,我對感情就如同朋友對待美食,不同的男人帶來的感情都是不一樣的,每一種美食的美味也是不同。我也在品嘗,用來填補。誰給的感情夠特別,便會長久的記得誰。感情給我自信和力量,如同美食維持氣力并帶來享受。只是漸漸的發現,對感情的需索成為一種習慣,一種癮,像是一種疾病,需索帶來強烈的羞恥感,精神的貧乏不同于物質,令人自慚形穢。其原因是我內心不夠強大。”
她說完這些就獨自走開了,甚至沒有給我說第二句話的機會。因為她知道以后不會再與我見面,所以能夠輕易說出心里的傷口。我看著她消失在展廳的拐角,看也沒有看一眼我那尷尬的同事。
她走了很久了,我仍然處在一種深深的觸動中,她說的這些,是我們從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來的,她和我見過的所有年輕女孩都不同。這種觸動令我對那些照片有了一種新的看法,照片上每一張面孔都是青春靚麗的,職業身份各有不同,旁邊那頁紙的算命結論,看上去猶如診斷報告。據說藝術家以這樣一種略帶詼諧的肆虐風格審視了當下流行的美女經濟。可是我想著,這100個姑娘,每一個背后都有無數個故事構成她的人生,算命大師可以從她們現在的表情上猜測其性格,但是命運因個人的自覺總結而不斷發生改變,和一張照片所顯示的所謂命相能有什么關系呢?
(編輯 嚴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