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蛋糕

一塊蛋糕放在茶幾上的盤子里。

三歲的兒子蹣跚著跑過去，胖嘟嘟的小手一把就把蛋糕抓了起來，緊緊地摟在懷里。母親笑了，逗他說：“兒子，給媽媽吃一口。”兒子遲疑著，半天，才不情愿地把蛋糕伸到了母親的嘴邊。母親漾起一臉的幸福，剛剛在蛋糕上咬了一小口，不想，兒子卻小無賴似的把蛋糕一扔，躺在地上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嚷：

“媽媽壞!媽媽壞!”

一塊蛋糕放在茶幾上的盤子里。

十三歲的兒子一放學，就把書包往沙發上一丟，沖著在廚房里忙活的母親喊：“媽，飯做好了沒?餓死我啦!”然后，兒子就看見了那塊蛋糕。想也沒想，他就像一只餓極了的小狼崽，抓起來狼吞虎咽地把蛋糕填進了肚里，只留下一盤底細碎的渣滓。

一塊蛋糕放在茶幾上的盤子里。

二十三歲的兒子領著女朋友進了家門，往沙發上一靠，兒子就對母親說：

“媽，小梅今天上午在家里吃飯，做點好吃的吧?”母親應著，系上圍裙就開始忙活了。兒子和女友頭抵著頭，一邊看電視一邊喁喁私語。兒子先看見了那塊蛋糕，他用兩根手指捏起來，大聲問道：“媽，這塊蛋糕哪兒來的?新鮮嗎?”母親從廚房里探出頭，說：“剛買的，吃吧。”兒子就掰了一塊，塞到了女朋友嘴里。也許是掰的那塊大了些，惹得女朋友一陣嬌笑。兒子不知道，那塊蛋糕是小姨買的，用來慶祝母親五十歲生日的。一共四塊，不想小姨的兒子淘氣，一口氣就吃掉了三塊。

一塊蛋糕放在茶幾上的盤子里。

三十三歲的兒子領著孫子進了家門。兒子偎在沙發里看著足球賽，孫子則像個淘氣的小馬駒，在剛剛拖干凈的地板上奔來跑去。兒子不停地叮囑著：

“慢一點，慢一點，別摔著。”跑累了，孫子就往爸爸身上一靠，撒起了嬌：

“爸爸，我要吃棒棒糖!”母親撫著孫子的頭說：

“吃糖要壞牙的，還是吃蛋糕吧。”兒子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塊蛋糕上。兒子拿起來，遞給了孫子，說：

“吃這個吧，好吃著呢。”孫子接過蛋糕聞了聞，一下子扔到了地板上，扯著嗓子嚷道：

“奶奶真小氣!買這么小的蛋糕!我才不吃呢，我要吃生日蛋糕!”

一塊蛋糕放在茶幾上的盤子里。

四十三歲的兒子坐在母親床頭，母親正掛著吊瓶。好幾個月了，母親就靠這個維持著日子。床頭柜上擺滿了東西，母親的目光卻散漫地游移著，好像是望向了那塊蛋糕。兒子走過去，把那塊蛋糕端起來，送到了母親嘴邊。可是，母親也只能這樣看看，已經享用不了它了。因為這場大病，母親的牙齒早就已經掉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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