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吉他·多軌錄音

王莊林

勒斯·保羅是第一個把音樂與科學技術聯系起來的人。小時候，勒斯的家在美國威斯康星州的沃基肖，母親總是把他放在起居室的睡椅里，那里離芝加哥——圣保羅的鐵道線不遠，常聽見火車來回跑的轟隆聲。

驚人的音樂天賦

5歲時的一天上午，他聆聽著火車，發現響聲達到一定音高時，窗子就振動起來。他覺得很奇怪，于是用手摸摸玻璃，發現能減弱振動，但無法完全消除。只有當火車速度和音高改變時，玻璃才安靜下來。

勒斯上學后，向老師提出上述疑問時，自然老師卡亨解釋說：“這就是共振。你家玻璃窗子‘聆聽火車，就像現在你的耳膜在聽我說話一樣——都借助于振動。”然后他又補充說，“這也是音樂共鳴原理?！?/p>

一天，他哥哥看見勒斯在自動鋼琴的滾筒上鑿出些新洞眼，不由得大叫起來：“你在干什么呀?”

“這樣可以改善發音?！崩账勾鸬馈５拇_，加了這些新孔后，樂器的聲音變得像兩架鋼琴。

勒斯很有音樂天賦。他在幾小時內學會了吹口琴；他又買了一把5美元的西爾斯·羅巴克吉他，一邊唱歌，一邊輪流交替彈吉他、吹口琴，一個人組成了一個樂隊。

10歲那年，他根據自己頭發的顏色改名為雷德·懷特·雷德(紅白紅)，在路邊汽車餐館設點演奏，賺取小費。一天，有位給汽車乘客端飯菜的服務員對雷德·懷特說，在餐館后面的顧客聽不到他的演奏。

“我得設法把聲音弄大些?！崩账购芨吲d有人喜歡他的音樂。觀察到家里新裝的電話話筒和收音機揚聲器都是通過振動而起作用，勒斯把這兩樣東西搬到了路邊餐館演奏處。他把話筒綁在掃帚把上，用一根電線接入收音機。站在他的“麥克風”前，勒斯開始彈唱。

顧客們大聲喝彩，但接著又抱怨說，他的聲音蓋住了吉他聲。勒斯又把家里留聲機的唱針拿來，插在吉他琴碼上，然后用電線接人另一臺收音機的揚聲器，唱針的振動經收音機放大，就成一把“電吉他”了。

1932年，17歲的勒斯開始迷上肯塔基州的鄉村音樂——藍草音樂。一位名叫桑尼·喬的吉他演奏家聽了勒斯的演奏后，要小伙子加入樂隊。20世紀30年代初，當時藝名為魯巴布·雷德的勒斯在芝加哥演奏鄉村音樂。

但他那發明創造的大腦并未停止活動。他自制錄音機，用舊式卡迪亞克飛輪作轉盤，用牙鉆皮帶掛到唱機馬達上。夜間表演到凌晨一二點時沒人同臺合作了，他回想起從前在自動鋼琴筒上所做的手腳，他想：能不能讓錄音機把一張唱片變成一個自動候補樂隊呢?他開始實驗。

普通唱片是通過唱針把聲波振動刻入一條螺旋音紋而記錄聲音的。勒斯發現可以在原音紋之間刻下第二條音紋，記錄另一聲部的曲調，然后利用兩根唱針，把兩條音紋記載的音樂同時播放出來，效果就像是兩把吉他演奏了。

接著，他又做了第二個轉盤，先在一個轉盤上錄音，再在另一個轉盤上錄入新聲部，最后合成多層音樂?？沙径汲靶λ陌l明是“鬼把戲?！?/p>

于是，勒斯去了紐約市，把名字改為現在人們所熟悉的勒斯·保羅。他白天在弗雷德·韋林指揮的管弦樂隊為全美廣播公司電臺彈吉他，晚上為哈倫爵士樂名家樂團演奏。

當時，灌制唱片要所有樂師集中到一個屋子內同時準確無誤地演，一旦有人出錯，全體都得從頭再來。保羅心想，能不能有更好的唱片灌制方法呢?

1947年，勒斯與一名同伴在屋后車庫里用最先進的錄音設備布置出一個常規錄音室。一些當代最偉大的表演家，安迪·威廉斯、凱·斯塔爾、W·C·費爾德和克羅斯比家族都來保羅后院錄過音。這個錄音室使勒斯有了一個完美復試音技術、建立模范唱片庫的也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勒斯加入武裝力量服務電臺，為全世界編制廣播錄音唱片。但無論怎樣努力工作，德國人的唱片總比他的好，速度往往還快些。“這是怎么回事?”

在納粹拋棄的一個司令部里，勒斯發現了一臺機器，他立刻明白其中的奧秘：這種裝置不用唱片，而是磁帶錄音，磁帶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反復使用，只要有剪刀和膠水，很容易剪輯。

于是，勒斯設計制作了數十張復式錄音唱片，決心要推向世界。一天，在再一次遭到一家公司拒絕后，勒斯夾著示范唱片走進了首都唱片公司。他跨進副總經理吉姆·康克林的辦公室?！澳懿荒苷埬犚宦犖业某?”勒斯懇求道。

在康克林同意后，勒斯把唱片放到唱機轉盤上，編制后的多種彈奏法吉他曲連續而流暢地播放出來?？悼肆致牬袅?。

“這種唱片你有多少?”他問。

“幾十張，”勒斯說，“剛才是最差的一張?！?/p>

康克林拿出鋼筆，很快在信封背面寫下短文，簽署后遞給勒斯。就是這份協議。從此改變了音樂錄音的歷史。

勒斯最早售出的復式錄音唱片名稱為《愛好者》，于1948年發行，立刻轟動一時。

將音樂與科學技術結合

正當《愛好者》發行的時候，勒斯乘坐的汽車在結冰的俄克拉荷馬公路上滑人深谷。開車的是年輕的歌手科琳·薩默絲，她沒怎么受傷，而勒斯的兩個臂膀、一條腿和腰均骨折，脾臟破裂。醫生在他右臂拿掉一根4厘米長的骨頭。手臂雖拼合了，但受到感染，腫到平常5倍那么粗，看起來要截肢。年僅33歲、音樂事業剛起步的勒斯·保羅卻要成為只有一只手的人了。

所幸的是，在俄克拉荷馬一位外科醫生的建議下，勒斯轉入洛杉磯的古德撒馬利坦醫院。該院醫生重新折斷他的手臂，擰入螺絲，調整手的方位，永久性朝向肚臍。

康復兩年，保羅又恢復了吉他演奏。另一個意外結局是，他和科琳·薩默絲墮入情網。他還幫科琳·薩默絲改名為瑪麗·福特。1949年他們結婚，之后夫婦倆合作錄制了20世紀50年代許多最轟動的歌曲：《月亮多高》、《鸚鵡山》、《等候回來的世界》、《瓦雅康迪奧斯》等。

當搖擺曲開始支配樂壇時，勒斯和瑪麗退休。但勒斯從未停止發明創造。

多年來，勒斯一直在幻想另一種音響——就是在他的電吉他上也彈奏不出來。他一連數小時聆聽單弦在各種共鳴體——中空木、實體木、鋁、鐵——上的彈撥振動聲，并得出結論，中空木的擴音性能差。于是他制作了數把實心吉他，但沒人要它們。直到20世紀60年代中期，硬殼蟲樂隊以另一種風格演奏搖擺舞曲之后，這種形式的吉他才受到青睞，勒斯的發明才得以認可。

勒斯對磁帶錄音機的強烈愛好仍不減退。在別人幫助下，他通過改造錄音磁頭，實現了在同一磁帶上的疊加錄音。而接下來的設想更具革命性。他說：“與其在整個磁帶寬度上錄音，不如用組合磁頭作窄軌錄音?！边@就導致同步立體聲磁帶和8音軌磁帶的研究與開發。

如今，表演者錄音時，不同樂章、不同聲部，最多可錄制48個音軌。這些音軌再經聲頻專家合成，常?？梢愿纳圃葑嘈Ч?。音響工程協會技術分會主席丹尼爾·奎因說：“勒斯的多軌概念不僅改變了流行歌曲的發聲方式，還影響了從馬勒交響曲到約翰·凱奇等先鋒派作曲家樂曲的錄制。”

總結勒斯·保羅的事業，搖滾吉他演奏家史蒂夫·米勒說：“除了賣出數百萬張唱片，使《愛好者》娛樂整整60年之外，勒斯是第一個運用天賦和眼光把音樂與科學技術聯系起來的人?！?/p>

米勒和其他無數的音樂家們知道，他們演奏的每一個樂音，都含有勒斯·保羅天才的遺產。而很少人能想象到，這一切都源于一個男孩，一列火車和一扇窗戶的振顫。那一天，孩子觸到了音樂；那一刻，他聽到了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