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務犯罪偵查五種高效訊問法（下）

趙東平　祝光紅

四、邏輯推理訊問法

（一）邏輯推理訊問法的定義及其特征

邏輯推理訊問法，是指圍繞犯罪具體細節，按照邏輯規則，科學設置訊問題目，根據回答將推斷出有關犯罪事實的訊問方法。即在提問前已就犯罪的具體細節預先設置了從外圍入手、符合邏輯規律的陷阱式的問題，只要被訊問人按照計劃一步一步回答有關提問，且答案都是符合設置要求時，將得出被訊問人肯定實施了有關犯罪行為或知道有關事實的結論。邏輯推理訊問法的主要特征有：第一，提問必須從外圍入手。不從外圍入手，容易暴露提問目的，使提問失去意義。第二，所提問題須與案件的重要事實，或關鍵問題，或重要環節有“遠親”式的關聯。第三，提問須符合邏輯遞進規律。第四，根據提問所得出的答案須是唯一的。

（二）邏輯推理訊問法與指供訊問法的區別

指供訊問法是指在訊問人員提出的問題中已經包含了涉案人員或涉嫌犯罪事實之類的答案，要求或暗示被訊問人按預設的答案回答提問的訊問方法。在實際工作中，主要有兩種表現形式：一是指名問供。即在被訊問人交待有關涉案人員前，訊問人員先將有關人員說出來，爾后對被訊問人提出“是他嗎”、“有他嗎”之類問題的方法。二是指事問供。即在被訊問人承認有關事實前，訊問人員先將有關事實說出來，爾后對被訊問人提出“是這樣嗎”、“對不對”之類問題的方法。

邏輯推理訊問法與針對指供訊問法存在一定的聯系。它們的相似點是：它們都是通過提問的方法來得出有關答案，提問中都包含了一定的涉案人員和涉嫌犯罪事實。它們的區別是：關鍵看所提問題中是否明確了涉案人員和有關涉案事實。如果問題中沒有明確以上事實和涉案人員，但通過一問一答的邏輯提問，將推斷出有關犯罪事實、涉案人員的訊問方法，即屬邏輯推理訊問法；如果問題中預先明確了有關事實和涉案人員，只等對方作出肯定回答的訊問方法，就屬于非法的指供法。如：如果問“那天你去了哪里？”“在那里你見到了誰？”等，就屬邏輯提問訊問；如果問“那天你到了××地方，××給了你10萬元錢，是這樣嗎？”就屬指供訊問。

（三）邏輯推理訊問法的操作

邏輯推理訊問法主要適用于具有僥幸心理的被訊問人。因為這類人或自認為作案手段狡詐、高明、隱蔽，沒有留下任何破綻和痕跡，審訊人員沒有掌握其犯罪證據；或認為自己有反偵查能力、反預審伎倆，可以逃避追訴；或迷信關系網、保護層可以幫助其逃避法律制裁。所以，這類犯罪嫌疑人在被訊問時，絕大部分人或標榜清白，或自詡冤枉；少部分人會抱著“只要自己不說，神仙拿我也沒辦法”的思想，胡攪蠻纏、裝瘋賣傻，以阻止訊問工作的順利進行，或采用狡辯、說謊的方法對抗訊問，或采取假供的方式以試探檢察機關掌握證據的情況，或采取直接抵抗訊問的方式，公然叫喊“只要你們有證據，我什么都承認”。所以，在使用邏輯推理訊問法時，訊問人員必須做到以下幾點：

1．訊問工作必須按部就班。首先，必須對案件事實有較詳細的了解。問題體現了訊問者掌握信息的程序和范圍，體現了訊問者邏輯思維的水平。［3］訊問人員必須深入研究被訊問人的家庭、親戚朋友、社會關系、個人愛好、性格、脾氣、工作等，并對相關的知識有所了解。只有做到這點，訊問人員在訊問中才不致于被動。其次，要設置符合邏輯規律的提問。提問須滿足三個條件：一是必須選擇好提問的切入點，根據提問能得出對方肯定實施了有關犯罪行為或知道有關案件事實的結論；二是必須隱藏提問目的，從案件外圍入手，一步一步接近案件事實但不涉及案件事實，只在最后關鍵時刻才突然觸及案件事實；三是必須預測到對方各種可能的退路，所設置問題必須能有效阻止、化解對方的這些退路，從而將對方逐步往案件事實方面推。最后，在提問中必須做到平心靜氣，以聊家常的方式進行，防止出現對方不開口等訊問僵局。

比如，李某受賄案。現有證據只有其家保姆證實看到楊某送畫到其家來的事實，至于是否是楊送給李的賄賂，楊在哪里以及畫價值多少一概不知。訊問人員精心設計了簡接迂回式的邏輯問話思路。

……

？聽說看守所中有很多人都是十分有才華的人？

：有些人確實是。

？別人會說你沒什么特長吧？（有意剌激他）

：怎么會呢？

？這么自信？你能有什么特長？（故意以瞧不起他的態度對待他）

：你怎么這樣小瞧人呢？我怎么沒有特長？我對書畫有一定的鑒別能力。（他急于辯解以提高自己的身份）

？怎么看不出來呢？（故意不相信他的辯解以進一步刺激他）

：這個特長輕易看不出來的。

？那你有這種能力多少年了？

：有十多年了。

？（我們假裝懷疑地看著他問）十來年？可能也只是略懂皮毛，還不一定能鑒定書畫的真正價值吧？

：（這下他很著急地辯解）怎么能這樣小瞧人呢？

？（我們又進一步剌激他）在書畫行業，十來年的閱歷不算什么，你又不是專職吃這碗飯的，如果我有一幅名畫拿給你鑒定，你真能鑒定出它的價值嗎？

：（他急切地說）能，當然能。（為防止他以后否認不識畫堵住了退路）

？這么說你也比較喜歡書畫了？

：（這時他以驕傲的口氣說）那當然。

？那你家一定有許多名畫吧？（話題在逐步縮小，逐漸向關鍵問題靠攏）

：（他又自豪地回答）那是。（這又為以后查清其家財產、收入打下了伏筆）

？你這么喜歡書畫，平時一定會經常把你家收藏的畫拿出來欣賞吧？

：那是。

？那你一定記得你家收藏了許多好畫吧？

：是的。（他于是就開始向我們講出他家的名畫，其中就有楊某送其的“×畫”）

？（我們于是假裝先問了其他幾幅畫的價值，然后以毫不在意的態度繼續問）“×畫”呢？

：（他毫無防備地說）5萬元人民幣。（這又為以后防止其說該畫不值錢打下了基礎）

？（我們假裝稱贊他）你這么喜歡書畫，那這些畫一定花了不少錢吧？

：那是。（他又一次掉入了我們的問話陷阱）

？都是你自己花錢買的嗎？

：（他這時已有警惕，慌忙說）當然是我自己買的。（這一回答又為后來清算其合法收入打下了基礎）

？真的全部是你自己買的？（我們又接著設計了一個他將使自己陷入矛盾的問題）

：真是自己買的（他這時頭上已開始出現小汗珠，他這種回答已徹底將其置于矛盾之中了）

爾后我們就和他共同估算他家書畫的價格，根據他先前說的價值，共有60多萬元人民幣，再加上其他財產共有200多萬元，扣除全部合法收入，還有120多萬元不能說明合法來源，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進行全面的正面訊問。

？老李呀，對于這120多萬元你怎么解釋？到現在你就不要再偽裝了，你的事我們大部分都已掌握了，你知道我們找了多少人嗎？你知道多少人罵你太貪了嗎？（我們有意創造一種模糊的假象，給他一種我們已掌握其很多問題的假象）

（這時他就一直低頭不出聲）

？（見他如此，我們就又進一步逼近問題）其他的事暫且不說，你就先把“×畫”的事說說吧？

：（他大吃一驚地看著我們，沉默了近一分鐘后才無助地說）好吧，我說。

然后就從“×畫”入手，他逐漸交待了受賄近100萬元之事。

2．訊問用語應盡量規范。一是訊問語言要簡單明了，干脆利落，不要吞吞吐吐，拖泥帶水。否則，容易引起被訊問人的警惕，暴露訊問意圖。二是要多用中性詞匯，不能使用譏諷嘲笑語言。這樣可以為順利使用邏輯推理訊問法創造好的配合氛圍。三是訊問時吐字應清楚。因為貪污賄賂犯罪嫌疑人一般都是文化素質較高之人，如果訊問時吐字不清，往往會讓對方瞧不起，從而可能會使訊問工作陷入僵局。

3．在整個訊問過程中禁止提出誘導性的問題。因為在誘導性訊問中，問題本身包括了答案，這個答案是偵查人員假犯罪嫌疑人之口，說出自己所希望的陳述，這種不當的訊問方式決定了其訊問的結果不可接受性。

五、態度刺激訊問法

（一）態度刺激訊問法的定義及其特征

態度刺激訊問法，指當被訊問人故意不配合，或有意阻礙訊問工作正常進行時，訊問人員可以根據訊問的實際情況，以正常的、大眾均能理解和接受的質問、拍桌子、丟東西等方式來表達氣憤心情，以揭露被訊問人的拒供態度，打擊其抵抗訊問的囂張氣焰，刺激其逐步收斂抵觸抗拒訊問的心理。態度刺激訊問法有以下主要特征：第一，使用的對象是不配合訊問工作的被訊問人，尤其是那些抵觸情緒嚴重、抗拒氣焰囂張、胡攪蠻纏，有意阻礙訊問工作正常進行的被訊問人。第二，刺激的方法必須是正常的、大眾均能理解和接受的方法，如正常的質問、拍桌子、丟東西等方法。第三，使用此方法的目的是為了打擊被訊問人抵抗訊問的囂張氣焰，使其逐步收斂抵觸訊問心理。

（二）態度刺激訊問法與侮辱人格訊問法的區別

侮辱人格訊問法是指通過使被訊問人人格、尊嚴或名譽受到損害、蒙受恥辱的方法，迫使對方配合訊問，交待問題的方法。在實際工作中，侮辱人格訊問法主要有以下表現形式：一是故意當眾公開對方的隱私、短處，以取笑對方。二是故意以莫須有的事實栽贓對方。三是故意強迫對方露出生殖器官，以侮辱對方。四是故意辱罵對方，以欺侮對方。

要正確區分態度刺激訊問法與侮辱人格訊問法，關鍵要看表達氣憤心情的方式是否為大眾理解和接受，是否會損害對方的人格尊嚴。如果用大眾均能理解和接受，卻不會損害對方人格尊嚴的氣憤方式來質問對方，則屬正當的態度刺激訊問法；如果是采用極端的、大眾難于理解和接受、使對方人格尊嚴蒙受羞辱的方式訊問，就屬于非法的侮辱人格訊問法。如：當對方不開口時，如果訊問人員站起來，邊拍桌子邊大聲質問對方“你這是什么態度”“你這樣有用嗎？”就屬態度刺激訊問法；如果這時訊問人員用臟話罵對方，就屬侮辱人格訊問法。

（三）態度刺激訊問法的運用

1．要準確掌握態度刺激訊問法適用的“火候”。在訊問實踐中，只有當被訊問人故意不配合或有意阻礙訊問工作，嚴重抗拒訊問時才可以使用態度刺激訊問法。

2．要準確把握態度刺激訊問法的訊問用語。一是訊問語言要有控制性。訊問活動的方向由訊問人員決定，在問什么、怎么問的問題上，訊問人員應有決定權。訊問人員應根據掌握的證據與事實，對方在訊問中的表現、反應等，決定何時、何階段使用哪些訊問語言。在訊問全過程中不得有“脫口而出”之類的話，不能被對方激怒。二是訊問語言要有針對性。訊問用語必須與被訊問人的文化水平、理解能力、心理接受能力和心理狀態及訊問策略相適應，否則難以達到預期目標。三是應針對被訊問人抵觸訊問的關鍵心理因素進行點擊，真正做到“一招制敵”，徹底將其制服。

注釋：

［１］李華偉：《全程同步錄音錄像背景下的訊問方法之思辨》，載《中國檢察官》2007年第3期。

［２］同［1］。

［３］李順萬：《訊問中的問題邏輯研究》，載《西南政法大學學報》2003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