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宇 胡君旸
案例1:晚上某小區有幾人下棋,后由于觀棋人支著的原因,觀棋人與下棋人發生爭執而動起手。在互相推搡中,下棋人被觀棋人推倒,造成頭部著地,枕骨骨折,按《人體輕傷(重傷)鑒定標準》已構成重傷。在調查中,觀棋人表示自己是一時控制不住,沒想傷害對方。對于觀棋人的行為,是否以故意傷害罪定罪處罰?
觀棋人實施推搡行為客觀上雖然造成推倒他人受傷的嚴重后果,但結合當時的環境、雙方矛盾的起因和推搡手段、部位、程度等,應認定觀棋人主觀上不具有致對方受傷的故意,當時的舉動只表示不滿對方小題大做和一時沖動,不能推定觀棋人明知行為的危害性和后果。行為人只是認識到對方會摔倒,對摔倒后可能會發生骨折、碰傷的結果不可能認識清楚,也不可能預見到對方摔倒的后果,這不是疏忽大意和過于自信的不能預見,而是無法預見。因此本案應以意外事件認定。如果觀棋人當時判斷周圍環境存在危險,故意往有深坑或利器的方向推,那就另當別論。
案例2:某學校教室內,兩初中學生因使用物品發生打鬧,兩人來回踢了幾下,之后又互相打了幾拳,在女生拿起椅子要打時,男生朝其頭部、腹部各打一拳,隨后二人坐在椅子上,女生趴在桌子上一會即從座位上下滑。周圍同學找來老師,此時其面色慘白,對周圍人的呼喚沒有什么反應。后校醫急救,沒有效果。后送醫院進行搶救,手術后診斷確認其脾門撕裂傷、失血性休克、呼吸循環衰竭、肝硬化門脈高壓、頭面部外傷,送至監護室,經救治無效于當晚死亡。致害一方田某在調查時表示動手打人是因為:平時我們倆有矛盾,這次我就是想教訓教訓她。法醫鑒定后認為死者被鈍性外力作用于腹部,造成脾蒂撕裂,脾門血管破裂,致失血性休克死亡。法院以故意傷害罪對致害一方田某定罪處罰,該案引起較大爭論。
田某的行為,是否以故意傷害罪定罪處罰?從主觀故意分析,致害人主觀上不具有致對方受傷的故意,不可能認識到對方體質的特殊,其當時的舉動不是致人受傷的危險舉動,只是學生之間的打鬧,行為人沒有希望或者放任自己傷害行為對被害人身體造成損傷,最后結果是行為人意志以外的原因造成的。其次看擊打行為與被害人脾門血管破裂引發失血性休克死亡結果之間有無必然的因果聯系?從最后法醫鑒定看是鈍性外力作用造成潛在的被害人結節性肝硬化、脾臟腫大這一隱患的急性發作,雖然急救醫生表示肝硬化與失血性休克間肯定有間接關系,但不可否認行為人的擊打動作是致女生死亡的外力因素。行為人對擊打他人的后果只是模糊認識,對致人死亡的結果不可能認識清楚,但應預見(由于疏忽大意沒有預見到)到自己行為可能傷害到對方,畢竟男女之間力量還是有差別的。本案應認定為過失致人死亡。
案例3:2006年6月的一天,何某發現其5歲的女兒在啼哭,經詢問后得知其女被本村村民周某(72歲)猥褻。何某非常氣憤,隨即來到周家,看見周某正躺在床上,何某上前責罵,并打了周某一記耳光,后離去。第二天,周某被人發現時已死亡,經法醫鑒定,周某系腦血管破裂而死。在此之前,周某一直患有腦血管病。對何某的行為該如何認定?
認定行為人故意傷害成立的主觀條件是推定行為人明知可能傷害被害人身體而采取希望或放任的態度,如在打鬧中擊打人體脆弱、要害等重要部位造成傷害的。本案中,周某的腦血管病情狀況和最終的死亡結果是何某無法預見的,這種既不是因疏忽大意無法預見,也不是過于自信可以避免的過失。何某事先對周某的病情不知道,事后對其病發死亡的結果也不了解。何某在得知其女被猥褻而非常氣憤的情況下打了周某的耳光,他不可能預見到一記耳光會導致對方死亡,且當時周某也沒有發病的任何跡象,何某的行為與周某的死亡沒有必然的因果關系。因此何某的行為屬意外事件。
行為人在實施行為時的主觀心態既可能是明知,也可能無法預見,或者無意識,司法實踐中判定行為人實施客觀行為時的主觀意圖往往需要運用推定的方法來證明被告人心理狀態。所謂推定,是指根據事實之間的常態聯系,當某一事實存在時,推導另一不明事實的存在。推定并不是主觀臆斷,需要通過行為人從已經實施的客觀行為(既有事實)和相關的事實中排除得以確證的特殊例外情況,運用邏輯推理對犯罪構成中的主觀要件的故意和目的進行分析證明。在對故意傷害罪的認定中,如果簡單地考慮而認為行為人明知自己的行為的危害性,又從實際發生后果的嚴重情況去推定行為人的主觀故意,推定其主觀惡性的大小就會違反我國主客觀相一致的刑法原則,陷入客觀歸罪的地步。下面結合幾種傷害行為加以推定:
第一,如果行為人與他人爭斗中手持棍棒、磚頭或者其他具有很強損傷功能的物體擊打他人,可以推定行為人明知自己的行為會導致對方受傷,且這種可能性具有很大的現實性,作為一個頭腦健全的人完全可以判斷以此類物體擊打他人的后果。
第二,如果行為人與他人爭斗中身體處于優勢,明顯強壯于對方,如:青年男子與年老體弱或幼小孩童等,在此情況下行為人(青壯年)的擊打他人舉動可以推定明知自己的行為會導致對方受傷的后果。
第三,受過特殊訓練的具有高于普通人體質和素質的專業人員(如武術、拳擊運動員等)在和普通人發生爭斗時,利用所學技能致對方受傷的,可以推定其明知自己行為的危害。
第四,行為人曾經以同樣方式與他人發生爭斗,致人受傷,雖然第一次因客觀原因沒有證據推定明知,但根據一般人的行為規律,人是可以不斷總結經驗教訓的,行為人對再次發生的情況可以比以往處理的合理、合法。如果發生多次以同樣方式、手段致對方受傷的后果,可以推定行為人明知自己行為的危害。
第五,行為人失手傷人后,因害怕承擔責任或產生事后傷害的故意,在看見對方失血不止或受凍等如不及時救治會導致傷情加重而沒有救助對方,可以推定其明知自己行為的危害,對他人可能(可能性很大)出現的傷害情況是采取放任態度的,應以(間接)故意傷害罪論處。
第六,在打架斗毆過程中,如果不顧對方的身體狀況而隨意拳打腳踢,這就表明行為人對他人的身體健康是不顧及的,對他人可能出現的傷害情況是采取放任態度的,因而具有傷害他人的間接故意,應以故意傷害罪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