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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執

小純從幼兒園接了兒子，照例轉到街道公共廣告欄看招工信息。

小純被二則用粉紅色紙張打印的招聘廣告吸引住了。廣告急聘一名女性家庭陪護員，條件是需有一個四五歲的男孩，且能帶孩子一起搬到雇主家住。工作內容只是每天陪一個七十歲的老太太散步聊天玩樂出行。廣告特別注明：晚上孩子要跟老太太睡覺。月薪兩千元，還包吃。小純看看兒子猶豫了一下，就趕往了廣告登載的應聘地址。

那是一棟獨門獨戶的別墅，掩映在綠樹叢中。院子里一長溜女人在排隊等候面試，大家都帶著孩子，愈發熱鬧。小純急忙站進隊伍里。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端坐在茶幾前，面試來應聘的人。有個小姑娘在強調面試只進行到六點半，如果還沒有確定人選的，明天上午九點再繼續，如果確定了人選的，后面來的就對不起了。

小純默念著，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機會。

又面試了兩個，老太太站起來扭了扭腰，朝隊伍的方向看了看，突然定定地看住了小純，并向小純招手。小純一陣驚喜，牽著兒子快步走上前。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小純一番，摸摸她兒子的頭，問她：“你真能帶孩子搬來我這里住?”

“能!能!不瞞你老人家，我能住你這就不用租房子了，求之不得呢。”

“孩子他爸呢?”

“前年車禍死了。”小純低低地說。

“哦。”老太太面露同情的神色，“你們明天就搬過來吧。”

小純忙不迭地說：“謝謝!謝謝!”

原來老太太是位退休干部，老頭子去世多年，兒子三年前定居美國，媳婦和五歲的孫子上個月也去了美國，半年后才能把老太太接過去。老太太天天帶孫子睡覺習慣了，孫子突然不在身邊落空得慌，無法入睡，所以招聘一個帶孩子的女人陪護，讓孩子陪她睡覺。

晚上，小純等兒子在自己的床上睡著后，再把兒子抱到老太太床上去。清晨，老太太起得早，兒子睡得仍香，小純再把兒子抱回自己的床上。小家伙天天繞在老太太身邊，又唱又跳，深得老太太喜愛。小純盡心盡力做好陪護，空閑時還搶著幫保姆干家務。

小純問過老太太為什么選中她。老太太笑吟吟地說：“我跟你有緣分，跟小家伙有緣分。”小純聽了心里暖乎乎的，她多么希望這份工作能長久一些啊。

可是老太太出國的手續辦下來了，小純馬上又要面臨失業。

令小純意想不到的是，老太太臨走，托人給她安排了一份享受公益性崗位補貼的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但是對于小純已是喜從天降。老太太的別墅賣掉了，因為小純暫時沒租到合適的房子，老太太讓小純繼續在別墅里多住一個月，房屋買賣合同約定一個月后再交房。小純更是感激涕零。

小純搬走那天，買主來交接房子，是個中年男人。小純津津有味地把這些日子老太太對她的好說給他聽，不停地說：“老太太真是個大好人啊。”

男人說：“老太太說了你也是好人呢，我是老太太兒子的好朋友，就是聽她說你幫助過她才同意緩期交房的。”

小純一頭霧水。

男人說：“你不是幫她付過一毛錢的那個人嗎?”

小純搖搖頭。

男人說：“你在醫院看病幫老太太付過一毛錢，你不記得了?你幫她付過一毛錢的故事我們聽她講得耳朵都起繭了。”

小純這才想起來了，因為那次看病接兒子遲到了，兒子跟鄰居回家去，她以為兒子丟了，一路哭著回家，悔恨得差點自殺。

那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了。那次小純去醫院看病，交費的三個窗口都排了長隊，她所排的隊伍前面也有十幾個人，不時有排隊的人歪了身子去看窗口遞進遞出的單子，希望那些單子快點遞送。還差七八個人就到小純的時候，隊伍突然不動了，十幾分鐘過去了也沒減少一個。開始有人埋怨收費員，有人罵罵咧咧。

又等了一會隊伍還沒有前移半步，小純也按捺不住了，要趕在五點前去接兒子呢，她忍不住擠到前面看究竟。原來是收費員在等一個老太太找一毛零錢付費。老太太找不出一毛零錢，遞了一張一百塊的給收費員找利、收費員說沒那么多錢找她，不依不饒地要老太太一定找出一毛零錢來，老太太就一遍一遍地在那翻找手提包錢包衣袋褲袋。小純見狀從錢包里取了一毛錢遞給收費員，說：“喏，我這有一毛。你給她辦快點。”老太太連聲道謝，小純笑笑說：“謝什么呀，現在一毛錢掉到地上都沒人揀。”老太太交完費后又對小純千恩萬謝。

原來就是那個老太太呀。想起這事，小純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