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修
竊取辛亥革命果實后,袁世凱不滿足于民國總統(tǒng)的地位,他妄圖君臨天下,開創(chuàng)“袁家王朝”,在中國復(fù)辟帝制。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凱俯從“民意”,接受帝位,宣布改中華民國為中華帝國,以1916年為“洪憲”元年,準(zhǔn)備元旦登極。但他的倒行逆施,激起全國人民的強烈反對。在舉國一致的聲討下,袁世凱于1916年3月22日被迫宣布取消帝制,洪憲帝制夢只做了八十三天就可恥地破滅了。
袁世凱帝制的失敗,固然是由于他冒天下之大不韙,逆歷史潮流而行。但通過品讀這一時期的報紙奇聞,不難發(fā)現(xiàn)袁氏帝制的失敗,與他對報紙輿論的失控和御用報紙對他的欺騙有一定關(guān)系。
袁世凱深知報紙作為政府喉舌的作用,他控制新聞輿論的方法有兩手:一是用金錢收買報紙主筆或用暴力限制言論出版自由;二是創(chuàng)辦“御用報紙”鼓吹帝制,為自己服務(wù)。
袁世凱妄圖收買外報
1915年秋冬之交,正是袁氏父子帝制自為的狂熱時期,由于袁世凱政府對報刊出版事業(yè)嚴(yán)格控制,京津一帶的報刊真如寒蟬一般,蕭條、保守,不敢越雷池一步來抨擊時政,唯獨外國人在北京辦的《順天時報》和在天津出版的《時報》敢于持反對態(tài)度,不斷發(fā)表文章攻擊帝制。
這兩家外國報紙,筆鋒犀利,對袁世凱的抨擊切中肯綮,這可使袁氏父子及帝制派們傷透了腦筋。最后,袁世凱只得派他的親信薛大可攜巨款去收買這兩家報紙的主筆。薛大可在會見兩報主筆時表示,愿以送萬元巨款為條件,乞求兩家報紙不要再發(fā)表評論帝制的文章,兩報主筆欣然應(yīng)允。
第二天,袁世凱親自閱讀這兩家報紙。果然奏效,兩報已不道及帝制一字,袁世凱非常高興,并稱贊薛大可能干。可是,十天以后,兩報又恢復(fù)評論帝制的舊調(diào)。袁世凱看后,氣得撕毀報紙,拍案大怒,臭罵兩報不講信用。他飭令薛大可到兩報社質(zhì)問緣由。薛大可來到報社后,詢問協(xié)商時所定的盟約。主筆回答道:“本報因為評論帝制而頗受社會歡迎,發(fā)行量至數(shù)萬份以上,但自從取消了評論帝制的文章以后,每日只售數(shù)百份,損失日以千元,貴政府贈我報一萬元,僅夠賠償我們十天的損失,如果貴政府每日補助我們一千元,我報甘愿犧牲名譽,殉貴國之皇。”
薛大可回去后,將報社主筆的回話告訴了袁世凱,袁世凱認(rèn)為外國人貪得無厭,一氣之下,來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干脆置之不理。兩報因為沒有得到回音和贈款,便不遺余力連篇累牘地登載抨擊袁世凱帝制的文章。袁世凱愈加憤怒,又大罵薛大可花了一萬元卻買來了恥辱。
“御用報紙”《亞細(xì)亞報》
1915年袁世凱稱帝的鑼鼓把北京城弄得烏煙瘴氣,然而上海各地的報紙卻把袁世凱罵得狗血噴頭。為了抵制反對帝制的輿論,袁世凱的寶貝兒子袁克定為了做東宮太子和嗣皇帝,為帝制更加賣命。他重金聘用反動文人薛大可,攜帶大量款項在上海望平街開辦《亞細(xì)亞報》,薛又高薪雇傭了幾十個文人,為帝制的吹鼓手,整天悶在屋里編報,每日出一張。可惜此報在上海因沒有人看而無銷路,報販也不肯叫賣,因此此報開始發(fā)行千張,不久減至百張,最后只印幾十張了。報社職員擔(dān)心銷路不暢會打破飯碗,薛大可卻對職員講這沒有關(guān)系,反正我們宣傳的對象是袁世凱一個人,只要他看到有上海發(fā)行字樣的報紙,輿論是傾向帝制的,他就認(rèn)為帝制運動是“順天應(yīng)人”的,這樣也就達(dá)到辦報的目的了。所以這張報紙每天只須印出一張送到北京總統(tǒng)府閱覽,就可以領(lǐng)到整個報館的經(jīng)費。
袁世凱在上海開辦亞細(xì)亞報館,作為他個人的言論機關(guān),這種行為遭到了其他報館的反對。為了平息各報館的憤怒,袁世凱派人帶著重金去游說,收買各報館。他的私人代表會見各報主筆,有的接待,有的回避,接待的也拒絕接受賄賂。其中某報主筆所說的話特別有趣。他說:“代表民意,監(jiān)督政府,這是報館的天職,用公款補助報館,這是政府的天職,現(xiàn)在既然政府能盡其天職,我們更應(yīng)該盡報館的天職了。至于私人請托,不僅報館所不屑接受,而且政府也該不屑所為也。您既然攜巨款前來,我們怎能不更加努力代表民意,監(jiān)督政府呢?”袁世凱私人代表尷尬萬分,瞠目結(jié)舌,灰溜溜地拿著錢走了。
笑罵由他笑罵,皇帝我自為之
袁世凱實行帝制以前,企圖觀察一下社會輿論的向背,于是便令內(nèi)史監(jiān)阮忠樞將每日各地報紙呈覽。阮忠樞是個工于心計的人,他只將京津滬幾家御用報紙送袁閱覽,袁氏閱后不以為然,問阮忠樞道:“為何這幾份報紙都是一個聲調(diào)的擁我進(jìn)行帝制呢?”阮不得不如實回答說:“那兩份報紙是專門反對陛下稱帝的,我命令部下封禁了,其余幾家因經(jīng)費困難也一律停刊了。”袁氏不知阮忠樞在欺騙他,便說:“這一般新聞記者自不量力,妄圖以口舌爭強,如今被封閉拿辦是他們咎由自取。”說到此處,袁氏捋須狂笑道:“你這小人也太小肚雞腸了。宰相肚里能撐船嘛,看來當(dāng)朝宰相是沒有你的份了。我則不以為然,笑罵由他笑罵,皇帝我自為之。”
“今上”與“陛下”
袁世凱稱帝以后,特飭令宮中所有人向他稱臣,自己稱朕,絲毫也不客氣。這樣那些攀龍附鳳、捧臀舔痔者爭先恐后地向袁世凱稱臣,以便得到袁皇帝的青睞,受到重用。袁世凱的御用記者薛大可,竟在《亞細(xì)亞報》上公然親自署名“臣記者”,開創(chuàng)了新聞界忠于袁世凱的記錄。上海《亞細(xì)亞報》是袁世凱命其心腹組織的報社,該報一出,人們就知道袁氏的用心了,因此,給它起了個美名,叫《御用報》。當(dāng)?shù)壑浦f盛行時,該報稱袁世凱為“今上”,人們竊笑不已,但是袁世凱卻不了解“今上”的意義,認(rèn)為還不過癮,必須稱陛下,才能使龍心大悅。于是派人去到報社,把這種意思告訴了主編薛大可,薛大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勉強說道:“今上與陛下,其義是相同的,但當(dāng)圣祖開基之初,上字比下字更為吉利,因此我們舍棄陛下,而單單采用了今上。”袁世凱聽了,認(rèn)為言之有理,心里很高興。
只印一張的假《順天時報》
袁世凱稱帝前夕,他對國內(nèi)外形勢十分重視,因此,每天必看日本人辦的中文版報紙《順天時報》,因為該報敢于發(fā)表反對帝制的文章,并且能較為公正地評論時局。袁克定等人害怕袁世凱看了《順天時報》以后會動搖他稱帝的決心,便命令朱啟鈐購買了一部印刷機,把每天《順天時報》上的反對帝制文章改為擁護(hù)帝制和為帝制大唱贊歌的文章,甚至編造有利帝制的假消息,然后按照《順天時報》的版式,每日印一張,進(jìn)呈給袁世凱“御覽”。從此,袁世凱再也看不到反映真實情況的報道,也聽不到反對帝制的聲音,袁世凱滿以為自己的帝制丑行已經(jīng)得到了輿論界的肯定,于是便決定1916年元旦登極當(dāng)皇帝。這份《順天時報》經(jīng)過妙手翻版,競成了“順袁時報”,在某種程度上說為袁世凱當(dāng)皇帝起了撐腰壯膽的作用。而也正是這份報紙讓老袁追悔莫及,一病不起,最終喪命。原來正當(dāng)全家為登基忙碌的時候,袁世凱三女兒袁靜雪發(fā)現(xiàn)從街上買回來包蠶豆的《順天時報》與自己家里的完全不同,多是反對帝制的報道,三小姐忙把包蠶豆的報紙遞了上去。遲至此時,袁世凱才明白,帝制并非“天下歸心”,氣得痛罵袁克定“欺父誤國”。
“洪憲”竟成“共憲”
1915年12月31日袁世凱政府通知北京各報明天一律書“中華帝國洪憲元年”。但第二天京中各報所印的名稱分為四種:薛大可主辦的政府機關(guān)報《亞細(xì)亞報》和重金收買的《神州報》大書“中華帝國洪憲元年”,其他各報有的書“中華民國洪憲元年”,有的不書“中華帝國”而只書“洪憲元年”,唯獨《醒華報》借機大出滑稽,將洪憲元年的“洪”字的三點水偏旁故意略呈墨跡,似有似無,猛一看儼然是“共憲元年”,其意思是“洪憲”被水洗去,仍存“共和”憲政。此事一時傳遍天下,人心大快。由此可知,新聞界對洪憲帝制的抵制和反對,足見洪憲帝制是多么不得人心。
(作者單位:河北青縣第一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