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忠高　更謹慎地打持久戰

馮嘉雪

“VC之間的競爭不像之前那么激烈了。我可以花更多的時間，把一家公司看得更清楚之后再談投資意向以及定價等問題。而過去我們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企業會不斷詢問，現在已經有2家VC在追著我了，你怎么還不做決定？”

永威投資的謹慎在業內是出了名的。

當VC在中國的投資熱情日益水漲船高之時，他們的“保守”甚至已經顯得有些另類。在中國，人們似乎更樂于看到那些閃電簽約、一擲萬金的故事，而這些在謝忠高眼中無異于是個“神話”。

在永威投資，平均每個人一年只投一個案子，即使是這樣，永威投資北京辦事處總經理謝忠高依然表示，現在他已經放慢了投資的速度，2008年一整年，他都沒有新投一家公司。

事實上，自2008年10月金融危機以來，謝忠高就將更多精力放在了照顧之前已投的公司上。這也頗符合永威投資的風格：在投資之前非常謹慎，而一旦做出投資的決定后，就會拿出相當多時間來幫助所投的企業。

2008年之前，謝忠高投資了三家企業：北京軟通動力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晶能(江西)光電有限公司、樂友孕嬰童公司。

在接受記者采訪前的幾天，謝忠高剛剛陪晶能光電的高管去拜訪過客戶，“幾乎是逐一地與客戶聊天，共同了解市場現在的狀況。”

此前不久，永威所投的軟通動力剛剛宣布，他們并購了兩家公司。盡管對于軟通動力的發展前景，謝忠高很有信心，但在當前經濟形勢開始走弱時，謝忠高還是建議軟通動力合理制定今年的銷售增長目標。

而對于在業內處于領先地位的樂友，謝忠高也不贊成他們在今年上半年繼續擴張。

“首先對于銷售母嬰產品的企業，我堅決相信一定要開店才能掙錢，不開店是不能掙錢的。但只要開店就會有很多開銷，包括店租、店員的薪水等。”因此，他給樂友的建議是：先不急于開店，而是在今年上半年先把管理的“內功”練好，等到今年下半年或者明年上半年租金更低、企業內功更強時，再去簽一個長期的、價格更低的合約。

受金融危機影響，很多企業的上市日程都被擱淺，謝忠高投資的企業自然也受到了影響，因此他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心理準備。謝忠高忍不住感嘆，“我的退休日期或許也要向后推遲了吧。”說畢，他自己也笑起來，“當然，這是開玩笑的。”

永威投資一向鐘情于成長型的企業，而他們對于所投企業的態度，有點像那首經典老歌《慢慢的陪著你走》。但是時間有限，將更多的精力用在照顧已投的公司上，意味著他們用來看新公司的時間會大大減少。

對于2009年是否會出手，謝忠高說，“看情況吧，如果有好的企業就做，沒有就算了。與其投到一個不好的公司，還不如不出手。”但同時他也表示，如果做出了投資的決定，他們不會在資金上有刻意地縮減，“在當前的形勢下，一家公司要成長，可能需要更多的營養。”

金融危機發生后，中國企業獲得VC投資的數量在明顯下滑，謝忠高覺得，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幫他減壓，“VC之間的競爭不像之前那么激烈了。我可以花更多的時間，把一家公司看得更清楚之后再談投資意向以及定價等問題。而過去我們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企業會不斷詢問，現在已經有2家VC在追著我了，你怎么還不做決定？”

在謝忠高眼中，目前中國的VC市場還屬于“嬰兒期”，因此大家的行為舉止難免不太成熟，而這次金融危機的爆發，無疑能給中國的企業以及VC一次成長的機會。

【對話謝忠高】

“好錢”勿追“壞錢”

《中國新時代》:永威投資一直偏好投資成長期的企業，但為什么你們的投資速度會這么慢？

謝忠高:你可以留意一下，在過去的幾年中，有哪幾家公司在VC投資又順利上市后，發展狀況到今天依然還很不錯的？很多公司在上市之后就開始不掙錢，甚至有一些公司目前的股價可能比風投當初進入時的價格還要低，而那些風投甚至還沒來得及退出。所以我覺得VC自己應該好好思考一下，到底是愿意一開始努力投資，但之后就不管不問，即使有一天這家企業上了市，股價也會一路滑落，還是希望被投的公司能真正地“長治久安”，業績不斷攀升？

從中國過去五年的經驗可以看到，其實很多VC投的是那種曇花一現的公司，但我們不要做那種VC。只有相信一家公司的生意有一天能夠做到10億美元以上，我才會做出投資的決定。

《中國新時代》：您之前曾說，做VC40％靠本事，60％靠運氣，現在您還是這樣堅持的嗎？

謝忠高：是的，其實運氣成份是蠻大的。例如按軟通動力原本的發展情況，在2008年就能上市，今年我就應該可以慢慢地賣股票了。但現在資本市場出現了問題，導致他不能上市，這是我的本事不好嗎？大勢擺在那里，你趕上了，沒有辦法！

《中國新時代》：在大環境不好的情況下，VC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是去救援那些已經投資的公司嗎？

謝忠高：擇能救者而救之。但是要知道，“好錢”永遠不去追“壞錢”。在我口袋里的錢是現金，但在市場形勢急轉之后，企業燒錢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你真的要用自己新鮮的、好用的錢去救一個扶不起的阿斗嗎？這一定要想清楚！

“英雄”會出現得更慢

《中國新時代》：2001年互聯網泡沫時，您已經在硅谷做VC了，您能不能講一下當時硅谷的情況是怎樣的？

謝忠高：硅谷當年就像今天一樣，VC基本都沒什么動作。2001年那個時侯，VC的手好像都被綁在了背后，大家都不做投資了。硅谷的融資活動停滯了大概一年半到兩年的時間。剛開始的時候，很多企業大多還處在一個“拒絕接受現實”的狀態，覺得我的公司是寶貝，應該沒事兒。隨后，市場開始出現萎縮，這些公司開始找到VC，告訴他們市場遠比自己預想得要差，希望VC能夠繼續給他們投資。

當VC發現問題嚴重時，就要看一看自己手上的公司，看看他們各自的表現，再決定到底應該救誰。一開始，這些公司的估值被不斷壓低，到后來VC提出的條件越來越苛刻，他們不僅要求調低價格，還要求先前投資的VC必須跟進，否則他們就要將前一個VC的股份稀釋殆盡。

而在今天的中國市場上，連第一輪的降價都還沒有發生，更不要說進入后面的階段了。也就是說，中國市場進入低谷還要等上一段時間。

《中國新時代》：如此看來，中國最嚴重的時刻還沒有到來？

謝忠高：我覺得目前中國的VC是潛藏著一些問題的。在美國，有很多VC是從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年就開始從事風投，他們算是“老兵”了。由于他們之前經歷過經濟形勢的數次波動，因此他們知道現在自己應該怎么辦。

但今天中國的情況卻完全不同。現在中國這種VC老手幾乎是不存在的，能有五年操作經驗的VC就算很不錯的了。而在這些年輕的VC中，有多少是經歷過經濟形勢大起大落的次數超過兩次的？我對目前中國的風險投資狀況很擔心，因為依然還有很多VC在做投資。其實對他們目前投的一些公司（模式），我都看不懂。

《中國新時代》：那么您認為現在中國的VC還是應該冷靜下來、停一停嗎？

謝忠高：尤其對一些看不懂的公司，一定不要投。但是我看到現在有太多讓人“看不懂”的公司被VC看中，這就要產生問題了。就目前來看，在“金磚四國”中，只有中國的經濟還保持著增長，因此大家對中國市場非常看好，很多中國企業在這個階段依然能夠拿到錢。

在這次金融危機中，中國VC的痛苦會更大一點。有些企業家信心滿滿，這可能是VC給他的，原本企業家的信心只有5分，但在融資成功后他的信心就會一下躥到8分或者9分。無論是中國的企業家還是VC，心態的成熟還要花一點時間，但我認為這對中國來說是件好事，我們一定會受傷，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中國新時代》：這么說經歷過此次金融危機，中國的VC也會經歷一次“洗牌”？

謝忠高：一定會的。這些年中國VC的信心越來越高，我也越來越擔心。信心不要太高，不要覺得自己很棒。過去幾年真的是時勢造出來太多的英雄，但現在的時勢不對，真正的英雄要慢一些才能顯現出來。

經濟復蘇還要很久

《中國新時代》：下一步您希望能在哪些行業中尋找到優秀的企業？

謝忠高：我希望在能源以及節能方面找到一家好公司，因為如果做得好的話，這類企業會非常有利于社會的發展。我知道很多所謂的節能企業，其實在生產過程中會產生很多的污染。而我要尋找真正對環境污染會有改善的企業。另外，就是消費類企業，我也會積極地看。

《中國新時代》：在政府出臺的一系列產業振興政策中，您會更關注哪些領域？農業跟環保會成為投資的主流嗎？

謝忠高：一是與汽車產業相關的企業，二是與太陽能新技術相關的企業。農業顯然不屬于VC應該投資的范圍，至于環保，我當然會想做。但是我曾遇到一家做污水處理的公司，他們告訴我在他們的技術很優秀，可要拿到一個城市污水處理的單子就要花兩年的時間。所以做環保說起來容易。但如果這家企業的成長性過慢的話，也不適合VC來投。

《中國新時代》：您對于今年中國的經濟形勢是怎么判斷的？

謝忠高：過去的一段時間，我們看到政府推出了很多的措施和方案來提振經濟，因此我認為政府的資源能夠阻止經濟下滑得相對緩慢一些。對于金融危機之后中國經濟的走勢，有人說是L型，有人認為是U型，也有人認為是W型。之所以會出現W型，就是因為政府在努力地刺激經濟，但大勢實在太慘了，因此還是會掉下來。

《中國新時代》：您贊同哪種觀點呢？

謝忠高：我比較認同雙底的W型，至于第一個小小的上升會升到什么程度，我說不上來。我們看到現在中國的CPI已經在往下掉了，這說明政府正在阻止中國的經濟下滑。如果政府繼續努力，也許中國經濟能走出一個小小的上升，但最后還是會掉下來。

《中國新時代》:您認為中國經濟何時能夠復蘇？

謝忠高：我覺得至少要一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