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淡冶而如笑

姜秀麗

中國宋朝延續300多年，其繪畫在隋、唐、五代的基礎上繼續得以發展。民間繪畫、宮廷繪畫、士大夫繪畫各自形成體系，彼此間又互相影響、吸收、滲透，構成宋代繪畫豐富多彩的面貌。

在五代南唐、西蜀建立畫院的基礎上，宋代繼續設立翰林圖畫院，網羅畫家，擴充和完善宮廷畫院，并不斷搜訪名畫充實內府收藏，促成了宮廷繪畫的興盛。畫院集中了社會上的優秀畫家，體現了當時較高的水平，創作出如郭熙的《早春圖》《關山春雪圖》，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西湖爭標圖》，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李唐的《采薇圖》《萬壑松風圖》，馬遠的《踏歌圖》《水圖》等一大批成功的作品。

宋微宗趙估統治時期，中國畫發展到鼎盛狀態，一是水墨山水畫有了突破性的發展，出現了董源、巨然、李成、范寬、郭熙、米芾父子以及號稱南宋四大家的劉、李、馬、夏等大家；二是青綠山水畫的表現手法更加豐富多彩，在多勾勒少皴擦的重彩中講究筆墨技法，提高了青綠山水的表現力度，豐富了人們的視覺感受。除此之外，還形成了以荊關、萱巨、李郭為代表的三大流派，構成了山水畫豐富的筆墨傳統；荊浩多畫太行景色，他的表現技法多從造化中來，強調對真山真水形質神貌的再現，并以“遠觀其勢，近取其質”為主要理論依據；關仝多以秦嶺、華山為表現對象，用筆雄健，氣勢峭拔，所畫山川奇偉、大氣磅礴；蓋源、巨然的山水創作或用繁密的胡椒點，或用披麻皴染，多表現江南山水，并且設色淺淡，使江南山水在他們的筆下草木豐茂、水氣蒸騰，筆墨自成一格，李成、郭熙以擅于描繪西北高原著稱，畫中多有丘壑，造型渾圓，作樹多呈蟹爪狀，具有強烈的北方地域特點，他們用筆墨營造了“氣象蕭疏。煙林清曠”的審美空間。

下面我們著重介紹一下郭熙的《早春圖》。

郭熙(1020-1109)，北宋畫家，字淳夫，河南溫縣人。神宗(1068-1085)時為御畫院藝學、待詔。郭熙著有一部重要的山水畫論著，叫做《林泉高致》，他在里面提出了著名的“三遠法”理論，對后世的繪畫發展有著巨大的影響。

《早春圖》縱158.3厘米，橫108.1厘米，絹本，水墨。畫左署款“早春。壬子郭熙筆”，作于神宗熙寧五年(1072年)，鈐有“郭熙筆”長方印。現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

畫面中的山。籠罩著薄霧，迷迷蒙蒙：山勢蜿蜒曲折，連綿起伏；山脈愈翻愈高，愈翻愈奇；山峰或揖讓顧盼，或高聳獨立，令人仿佛置身其中。觀其畫作，但見怪石林立，古木參差，飛瀑流泉，層樓高閣，有若桃源仙境：山間一道清泉從巖縫中飛流直下，一波三疊，流水潺潺；樹木已經長出嫩芽，顯得生趣盎然。由此可見，嚴冬已經過去，春雪消融，大地轉暖復蘇，春光已悄悄降臨人間。左邊岸旁系著一條小船，岸上漁夫肩挑著擔子，漁婦一手抱著一個小孩，另一只手牽著一個孩子，正有說有笑，喜逐顏開地往家走，前面跟著條活蹦亂跳的小狗，煞是可愛。在他們回家的路上，一漁夫正舍舟登岸。山徑棧道上，更有樵夫旅客行走往來。整個畫面給人的感覺是，山川里蕩漾著清新的氣息，飽含著活潑的生機，洋溢著喜悅的情緒。畫面中景致空明、凈潔，幽趣萬千。

該畫為全景式“三遠”構圖。上方正中高山大壑，從水邊山石到遠方山峰自上而下是為高遠：左側縹緲處矮山連綿，溪水欲流又止，視野寬闊，從近山望遠山，恬淡縹緲的為平遠，右側古寺迷離，別生湖天，從前山望后山，茫茫無限更用濃墨設色表現出來，這是深遠。同時，巧妙地用溪水流止、行人萌動、枯木吐枝，使畫面在寧靜中蘊涵著生機，來表現“早春”這個主題。就意境而言，他將“三遠法”結合使用，巧妙地展示了峰巒秀挺，煙靄浮騰，林木舒發，溪流淙淙的景象：漁夫樵子，旅客游人，置身其中，個個意態欣然，這在中國古代山水畫中是相當成功的。

《早春圖》的筆法圓健秀勁。如山體，既區別于荊、關的粗壯勁挺，又不同于范寬的雄偉而有壓迫感，細品下雄偉中見峻峭。之所以這樣，主要是通過構圖和墨的濃淡來表現陰陽向背，體現出高遠、深遠和平遠的境界。技法上墨多于筆的“卷云皴”有助于其風格的表現：而“郭熙蟹爪”也有助于表現北方山水的雄勁渾厚。

郭熙論山的畫法說：“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蒼翠而如滴，秋山明凈而如妝，冬山慘淡而如睡。”用“春山淡冶而如笑”形容他這幅《早春圖》確是再恰當不過了。

《早春圖》既體現了中國畫家獨特的觀察自然的方法，同時也蘊含著中華民族的審美胸襟，體現了中國人的自然觀和人文觀，是中國古代繪畫史上不可多得的優秀作品。

(責編：孫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