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新娘拒當二等公民

童清峰

許多大陸新娘結婚后滿懷喜悅來到臺灣寶島，一踏進夫家心里就涼了半截，住的環境絕大多數不是花木扶疏的豪宅，吃的也不是山珍海味，但這一切都無法代替她們想要工作權的渴望。受“法令”限制，大陸配偶不能一到臺灣就享有工作權，為了生計，只能偷偷打工，若不幸被查獲，就得被“遣返”，面臨“夫離子散”，極不人道。

“陸配”是兩岸交流的產物，隨著兩岸交流日趨頻繁，“陸配”人數逐年增加，至2008年10月底止，臺灣的“陸配”已經有26萬多人，她們的姻緣有的是靠媒妁之言，或通過婚姻中介，少數是自由戀愛；原本以為月老牽的長線可以締造良緣，卻在不同時空背景的捉弄下，良緣結不成，反締造了一大堆怨偶。

“陸配”要成為臺灣媳婦并不容易，其間要歷經四個階段——前兩年團聚、4年依親、兩年長期居留，且每年都必須住滿183天。換算下來，從結婚登記到定居要8年才能取得身份證，在這段期間，不少配偶得歷經漫長的等待，忍受思鄉之情的煎熬。但“外籍配偶”卻只需經歷3年依親居留，一年連續居留即可取得身份證，兩者所受待遇可謂天差地別。

所幸，大陸新娘的悲情可望舒緩。馬英九上臺后，相關部門已修訂或計劃修訂不合理政策，放寬“陸配”取得身份、工作、繼承財產等權利的限制。根據新修訂“法令”，“陸配”領取身份證年期，將由現行的居留8年縮短到6年；只要領到“依親居留證”，就有完整工作權；取消原先繼承財產以200萬臺幣(約六萬美元)為限的規定。

不少“陸配”被“騙”來合

一般說來，臺籍丈夫與“陸配”并不“速配”(登對)，很多只有初、高中學歷的臺灣男子“高攀”大學學歷的大陸新娘，程度、價值觀差異，先是小摩擦，再變成大摩擦，導致離婚收場。

遠赴大陸娶妻的臺灣郎，很多是二次婚姻，或者本身就是經濟上的弱勢，屬“三低族”——低收入、低技術、低學歷，在現今不景氣年代，不但自己飯碗可能不保，也不容許太太賦閑在家，但受到臺灣“法令”限制，“陸配”在進入臺灣兩年后才有工作權，其間為貼補家計，只能違法打工，做清潔工、服務生或家管等體力工作。

“陸配”來臺面臨的最大問題是理想與現實的差距。遠嫁來臺的大陸新娘，有的是被“騙”來的，不少臺灣男子吹噓自己多有本事，“陸配”滿懷可以和白馬王子過著快樂幸福日子的憧憬。沒想到公主夢碎，本以為可以當少奶奶，不必工作、靠老公養，實情卻是煮飯、洗衣等家事樣樣都得自己做，成為臺灣版的“阿信”。

這種心理層面的巨大落差，使得“陸配”在環境適應上備感辛苦。臺灣近年雖高倡平權，但女性大抵還是很低調。大陸正好相反，男女較平等，女性并非弱勢角色，多數“陸配”還以為臺灣跟大陸一樣，不習慣“入鄉隨俗”，所以夫家、鄰里對一些“大女人”姿態的“陸配”沒有好印象。

溝通對“陸配”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臺灣很多老一輩只會講閩南語，尤其是在中南部，除非大陸新娘來自閩南，否則兩者的溝通常是“雞同鴨講”，縱使溝通無礙，兩岸用語也有一些差異。

大陸醫生不愿做小媳婦

張同凝的兩岸的婚姻故事從遙遠的哈爾濱開始。1989年，來自臺灣的宋先生到當地投資鞋廠，剛開始生意不錯，擁有1000名員工。在當地醫院擔任整型外科醫師的張同凝在此時也闖進了他的生命，兩人結婚生子回到臺灣，當時臺灣對“陸配”并無太多限制，她很快拿到“居留證”，但不能行醫，只能當個家庭主婦，她像深宮怨婦，陷入極端的失落。

一個鞋廠老板跟一個整型醫生所締造的姻緣令人稱羨，但由于兩岸文化差異，使得這場婚姻充滿挑戰。身為高級知識分子的張同凝，在大陸當醫生，一進夫家，就打定主意要敬而遠之，不融入婆家。“我是醫生，家里有四個傭人，跟先生合開大鞋廠，要我當小媳婦，沒門!”張同凝說。

張同凝個性強勢，她先生也不退讓。夫妻經常爭吵，有一次甚至大打出手，小區警衛趕來調解，張拎著行李就準備回大陸，但被兩位熱心的鄰居硬是攔了下來。

前幾年，丈夫經商失利，生活陷入困境。張同凝想到她可以賣餃子，她獨創多種口味的養生餃子，打出“新希望”名號，甚至還獲邀到監獄指導，夫妻倆共同攜手奮斗，關系漸入佳境。

盡管在臺灣已經待了十幾年，張同凝偶爾仍會不適應，但她很喜歡臺灣，“臺灣人溫和有禮、樸實、勤勞、真誠”。

“陸配”不敢曝露身份

兩岸雖已逐漸和解，但臺灣社會對“陸配”仍充滿敵意、偏見與歧視，總認為大陸人沒品味、斤斤計較，而且也擔心“陸配”會來搶臺灣人飯碗，所以這么多年來還是無法敞開心胸接納她們。在大陸當麻醉師的李欣(化名)嫁來臺灣已經10年，到現在她還不太敢讓人家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李欣的先生是韓國華僑。雖然是臺灣大學歷史系畢業，但他婚后就一直賦閑在家。她極力勸他重回職場，他總是推三阻四，借口自己過了40歲很難找到工作，無奈之余她只好一肩挑起家里所有重擔。

從小被父母捧在手掌心的李欣，像墜入凡塵的公主，來臺第二天就擺攤賣電毯，但她在攤位上像個隱形人，“我覺得好丟臉，躲在柱子后面，不敢見人”。結果一個上午，一件電毯也沒賣出，改賣衣服也沒起色，后來賣鹵味才穩定下來。

起初客人總會好奇地問她來自何處，她很單純地說自己是大陸來的，但身份曝光后，生意就明顯變差。有了慘痛的教訓，李欣開始自稱是韓國華僑，生意又變好。

每天辛苦工作，回家又得面對吃軟飯的先生，李欣感到身心俱疲，來臺灣兩年后，她就打算回大陸。可是就在她準備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懷孕了，但她沒有半點喜悅，一度想把孩子拿掉，聽朋友勸才把女兒留下。此后多舛命運接踵而至：懷孕5個月，婆婆罹胃癌；坐月子，沒人理；女兒滿月，婆婆過世；女兒二歲多，先生罹胃癌，當時醫生說他只能活三個月，李欣不愿女兒失去父親，學醫的她為丈夫到處求偏方，讓他活了一年多。

兩岸聯姻通過婚姻中介

兩岸聯姻很多是經由婚姻中介公司所牽的線。亞太國際婚姻公司陳總經理指出，平均一名臺灣男子娶妻的所有費用，整套行程八天七夜，從相親至“陸配”來臺機票等，約35萬臺幣(約7萬人民幣，不含金飾)，整個相親過程類似古代相親：“一個人可以看50～100個女生，客人從相親過程可以獲得滿足感，臺灣哪有這種機會?”

但通過這種商業手段媒介愛情，本來就存在著極大風險，大部分只有短暫的交往即步入婚姻，造成彼此認識不清，加上生活摩擦，“陸配”與臺灣社會格格不入，都可能引發沖突，進而產生家暴。根據“內政部”家庭暴力及性侵害防治委員會統計，從2006年至2008年9月底止，“陸配”遭受婚姻暴力者，總計有7582人。

2006年一起“陸配”殺夫案，轟動全臺。“陸配”趙巖冰長期受到家庭暴力傷害，她丈夫賈新民多次揚言要殺死她，案發當時，賈只是拿菜刀作勢，并沒有真正砍殺，結果反被趙巖冰殺死。依傳統的“正當防衛”認知，趙并不符合正當防衛減刑規定。但臺北地方法院一審判決，突破傳統“正當防衛”見解，認定本案符合正當防衛減刑規定，本案尚未定讞，仍在最后審理中。

來自不同的世界，兩岸聯姻本就需要更用心經營。事實上，“陸配”美滿幸福者亦所在多有，關鍵不在于配偶來自何處，而是尊重與疼惜。據稱，臺灣離婚率高居世界前列，每千人中有2.9對離婚，而大陸與臺灣聯姻的離婚率高達每千人中30對至50對，遠超過臺灣平均離婚率。“陸配”離婚率居高不下，與人蛇集團操控“假結婚真賣淫”大陸女子來臺有關。

為了杜絕“假結婚”來臺的大陸女子，臺灣訂定極嚴苛的大陸配偶面談機制，面談內容極荒謬，甚至觸及夫妻閨房隱私。有的真結婚者，也因答案有誤而遭到遣返。

(責任編輯／唐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