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成功來自他的缺陷（上）

保羅·歐法拉　安·瑪許

一個被一般人視為問題小孩，被各級學校放棄的人，樂觀接受自己的障礙，突破社會與他人的成見局限，寫出讓人跌破眼鏡的成功創業故事。且看保羅·歐法拉的自述。

一個學不會閱讀的人

很少小孩有辦法小學二年級就被留級，我卻辦得到。我學不會英文字母，這個密碼叫做“閱讀”，其他學生覺得輕而易舉，我卻無法解開這個密碼；他們閱讀時仿佛有天使在耳邊低語，寫字時該彎的地方彎得優雅，該直的地方完美筆直，而我寫出來的字就像鬼畫符，在我眼中，一個句子就像一張地圖，而地圖上所有關鍵點都沾滿了黑墨。

因此，我開始調皮搗蛋，父母送我去念的八間學校里，有四間把我開除。小學三年級，備感挫折的老師把我送到專收智能不足小孩的地方上課，就在好萊塢市一個老師的家里。大部分同學不是有唐氏癥，就是智力或身體有嚴重的問題，還好他們幫我做智力測驗，我得到130分，于是重回公立學校體系。可是情況仍然沒有起色，雖然學不會閱讀，但是我蒙著眼睛都走得到校長辦公室。我的成績單通常有兩個C(60幾分)、三個D(50幾分)和一個F(不到50分)。后來一位很優秀的助教——賽爾瑪·海爾，終于用自然發音法勉強教會我閱讀。我從高中畢業時是拿木工文憑，在1200名畢業生中排名倒數第八，老實說，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七個人的成績怎么可能比我糟。

我叫做保羅·歐法拉。1970年，我在加州的圣塔芭芭拉開了一間復印店，店面不到10平方米大，旁邊是賣漢堡的攤子，我把這間店取名為金考(Kinkos)，因為我的頭發很卷，大學同學都叫我卷毛。今天金考快印在全球有超過1200個據點，每年營收超過20億美元，我們從前的供應商、目前擁有金考的聯邦快遞，正計劃大幅度擴增零售點。

和我一樣的成功人士眾多

最讓我自豪的是，在我退休之前，《福布斯》雜志連續3年將金考快印列為全美最佳工作環境的企業；我最早期的同事和合伙人，因為我們聯手打造的金考快印，已經有100多人成了百萬富豪。我現在已經知道自己有“閱讀困難癥”，會因為“閱讀行業”而功成名就，真是令人難以想象。金考不只開在街角，也開在好幾百萬在金考解決過各式各樣問題的顧客的心里。

現在，人們往往不加思索地替別人貼上各式各樣疾病的標簽，例如“學習障礙”、“注意力不足過動癥”、“注意力缺失癥”、“閱讀困難”等等，常常有小孩告訴我“我是過動兒”，而不是“我有過動癥”。這對他們的自信心有什么好處?我常常到各地演講，對象包括成年人、小孩、剛創業的企業家、家長、商科學生、公司主管和學術界人士，我告訴他們的事絕對和他們在課堂上學到的很不一樣。如果淚眼汪汪的家長跑來和我討論他們孩子的“學習障礙”，我會反問：“喔，你是說他的學習‘機會嗎?你的孩子有什么專長?他喜歡做些什么?”和這些孩子碰面時，我會告訴他們：“你很幸運。”面對看似悲觀的醫生診斷，我們很容易忘記方程式的另一端。

開第一間金考時我還不知道這點——歷史上很多發明家或很有成就的人都要(至少一部分要)歸功于他們的“缺陷”。很多人不知道，社會上最成功、最有創意的人都是有學習“機會”，甚至有情緒障礙的人，幾千年來皆如此，據說達芬奇、邱吉爾、愛因斯坦、華德·迪斯尼(Walt Disney)都有閱讀困難癥，雖然沒有被證實。《福布斯》雜志曾制作過《患有閱讀困難癥的執行長》封面故事，有閱讀困難癥的成功企業家數量十分驚人。

用口頭溝通的商業模式

我很幸運，跳躍的思考方式、靜不下來、閱讀困難癥——這些特質讓我建立了別人所謂的非正統、以人為本、宏觀的商業模式(編按：歐拉法因閱讀困難，因此他不看報表、不看簡報，也不批公文，大部分公事都用口頭溝通，以及強調授權與信任的伙伴關系)，我從小本生意起家，在我眼中，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這種模式如果順利運作，企業家會重視顧客，也重視彼此，他們了解現金流、流動資產、儲蓄和冒險的重要，他們破除繁文縟節(因為繁文縟節根本不存在)，迅速成長之余也不會失去遠見，他們挑對的人圍繞在他身邊。

傳統上，復印店是小本生意，金考(現為聯邦快遞金考)是當中極少數存活下來、進而成為跨國企業的公司，聯邦快遞金考現在是全球最大的連鎖快印店。我們目前有2.5萬名員工，隨著公司成長，我們仍舊堅持要尊重每一位員工獨特的貢獻，我們以獨特的文化創造獨特的公司。《福布斯》雜志好幾次將金考評定為全美工作環境最佳的公司，這大半要歸功于我了解其他人真的做得更好。

我生來運氣如此，你覺得我還有別的選擇嗎?我被迫要相信世界、相信別人，光憑我的才能，絕對不可能建立起金考。

發揮一加一等于三的力量

用一臺施樂復印機創出全新的行業算是比較成功的冒險，這個冒險讓我擁有小時候世界似乎決心不讓我擁有的生活。因為我的處境，也可以說盡管我的處境，我建立了一直持續到今天的人際關系和商業關系。這都要感謝我的母親，她鼓勵我培養自己看世界的觀點，我13歲時遭學校開除，副校長勸母親不用替我的未來擔心，他安慰她：“也許有一天他可以去學鋪地毯。”我記得那天媽媽哭著回家說：“我知道保羅不是只會鋪地毯的料。”媽媽編織自己的夢想，絕不相信別人悲觀的評論，只要我心情不好，或是開始猜想自己會死在哪一家游民收容所，她就會替我打氣說：“保羅，你知道嗎?得80分的學生會在70分的學生手下做事，得60分的學生是那間公司的老板，而那棟大樓是拿50分的學生捐的。”

1957年的某一天，母親開車載我到學校。在途中，我們看到一個有深色頭發的小孩正在走路上學，母親以為他和我們一樣是黎巴嫩后裔，她說我應該要認識他，她說：“去跟他講話。”然后就讓我下車，我就跟在他后頭。我小時候需要別人幫我學習如何跟人交談，幫助我的人就是我的母親。

那個小孩是丹尼·特維森，他其實是亞美尼亞裔。他擁有我所沒有的一切，我在課堂上錯誤百出，他成績優異；其他小孩嘲笑我、避開我，卻很喜歡丹尼。家人看到我和丹尼在一起都覺得很欣慰，因為我透過他，在學校找到一個小小的立足點，他們不知道我也找到修改考試答案的最佳來源。丹尼向來不原諒作弊的行為，但是只要別人不會發現，我就偷看他的考卷，因為在連一個句子也看不懂的學生眼中(更不用說寫出一個句子)，作弊在某種程度上是求生存的方式。

當時我還不知道，除了我的家人之外，丹尼是我的第一個合伙人，他是最早讓我發現“一加一等于三”的人，讓我了解團結力量大。你可以說他全家都是我的合伙人，他的媽媽幫我修改學校報告，他的姐姐梅蘭妮幫我改寫申請大學的短文不下20次，他的哥哥狄克倫現在是聯邦法官，算是我的良師益友。我生命中所有重大成就都是因為我知道某個人——通常是任何人，無論是我的妻子、朋友，還是工作上的伙伴，都能做得比我好。

成績優異的學生不太能，甚至不可能了解這個概念，優等生覺得自己能憑一己之力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這不是他們的錯，我們的教育體系要小孩什么事都做得很好，不然就等著瞧吧。

將近50年過去，丹尼和我仍是最要好的朋友，他看到我靠著和別人的關系，建立起整個人生，他認為我在到處尋找“失落的拼圖”，我從一個伙伴身上找到一片，然后又在另一個伙伴身上找到另一片，周而復始地和越來越多人建立長遠的合作關系，丹尼的說法是：“我覺得我是其中的一片拼圖，在里面待了一陣子之后，又被其他人替代。所有人都和保羅一起往前走一陣子，保羅很喜歡這種模式，這讓他變得完整。”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學習“機會”，讓我很明顯知道自己需要別人幫忙，我也許會像其他人一樣誤以為自己能辦到一切。

(摘自《商業周刊》，待續)

(責任編輯／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