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所養：一個大興農民的“保險”生活

褚朝新

編者按：2月19日，國家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部長尹蔚民稱，2009年開展新型農村養老保險試點。這對于陸續進入老年型社會的中國農村而言，很是振奮人心。早在20世紀末，北京市大興區農民李占德就為自己買了養老保險，如今已過六旬的他過著幸福的晚年生活。通過閱讀本文，希望廣大農民朋友能對未來我國新型農村養老保險制度有個初步的認識。

2008年，62歲的李占德很是反常。村里先是傳出他買冰箱的消息，緊接著他又買了一輛電動三輪車，最近傳出他還買了個電餅鐺，插上電，就能吃上烙餅。李占德作為北京市大興區魏善莊鎮河南辛莊村的一位農民，村里人納悶。一生種地的他，哪來這么多積蓄?

李占德說，他沒什么積蓄。靠種地，他給兩個兒子娶了媳婦，還蓋了四間房，到老了，也沒什么錢了。他花的那些錢，來自他與老伴韓書玲的養老金。自2008年1月開始，李占德和老伴每月的養老金加起來有764元?！耙院蟛挥霉軆鹤由焓忠缘牧??！崩钫嫉抡f。

李占德的幸福生活

李占德的生活質量搞上去了。這是2008年大興河南辛莊村1000多口人有目共睹的事實，也是很多人沒料到的。

李占德所在的河南辛莊村，在大興區屬于一個普通村莊。沒有副業，絕大多數村民除了打工，就是種地。李占德這一輩子靠著土地，把兩個兒子拉扯大，給他們蓋了房。兒子各自單過去了，李占德和老伴也老了，也沒什么錢了。好在身體還行，老兩口繼續種地，至今還種著5畝地。這5畝地，主要種些玉米、白薯、花生和麥子。麥子磨成面自己吃，花生榨了油自己吃，玉米和白薯大部分拿去賣，老兩口靠這兩樣換倆錢花。

日子過得緊，一直都沒電冰箱。天熱時，割回幾斤肉或剩了飯菜，韓書玲會端去放在大兒子家的冰箱里，想冰兩瓶啤酒也要去兒子家。雖然兒子、媳婦不嫌煩，老人總覺得有些別扭。李占德說，有個自己的冰箱，一直是他的愿望。

2008年，他的愿望實現了。夏天，他花了1600多元錢買了個電冰箱。不久，他又買了輛電動三輪車，花了2000多。李占德說。以前趕集去賣玉米或白薯，都得費勁蹬三輪，有了電三輪，輕松多了，平時，還能拉著老伴逛逛街。李占德愛吃烙餅，幾十年了，韓書玲烙餅都是用土灶，火大了糊，火小了餅又烙不好。聽說電餅鐺烙餅又快又好，他花了200多元買來一個。吃和出行都方便了，李占德覺得自己的生活質量“極大提高了”，樂滋滋的。

764元養老金的由來

說起父母買冰箱的事，大兒子李金來很坦率：“我們一分錢都沒給，都是他們自己的錢。”李占德的錢，是用存折取的，不過并不是種地攢的，而是他和老伴的養老金。目前，李占德一個月的養老金為462元，是村里已領取養老金的老人中最高的。

早在1997年，李占德就開始買養老保險了。那時候，他剛把小兒子的婚事辦完。兩個兒子都已成家立業，李占德開始考慮自己和老伴的養老問題。當時，大興還是縣，已經在試行農村養老保險了。于是，他給自己和老伴分別交了2000元參保。因經濟拮據，李占德交了一次費后，沒再繼續交保險費。

2004年，大興區推出新的農村社會養老保險，這次的政策，還是農民自己繳費為主，政府補貼不多。因手頭不寬裕，李占德和老伴商量后，決定只買一份，以李占德的名義買。從2004年開始，李占德每年交4300元，一直到2007年底，共交了17200元，這時，李占德滿60歲了，不需要繼續交保費，可以領取養老金了。當年12月，他第一次拿著存折，領到了182元的養老金。

2008年，北京市又推出了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此前沒參保而滿60歲的老人，政府每月發200元養老金。像李占德這樣此前投保了的老人，每個月則發280元。如此，李占德每個月領取的養老金一下達到462元。韓書玲因年滿60歲，每月也能拿到200元養老金。此外，因1996年她曾交過2000元保險費。每月也能領取部分養老金。李占德算了一下，加起來，老兩口一個月的養老金達到764元。攢了幾個月，存折上錢多了起來。冰箱、電三輪和電餅鐺，也就相繼進了家門。

參保的曲折歷程

其實，大興關于農村養老保險的實踐，始于1989年。當時并未立法，只有一個《大興縣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實施方案》，社會養老保險費(月額)設6.9元、11.4元、14.1元和19.9元四個檔次。1991年，這個方案在大興三個鄉鎮試點。1993年在全縣推行以來，養老資金主要靠農民自籌，參保率一直非常低。2003年，大興區參加社會養老保險的農民僅占全區農民人數10％左右，全區有643人領取養老金，月均26元。

李占德回憶，他第一次買養老保險時，工作人員說，銀行利率再怎么調，也不會低于8％，按這個最低標準，他當時交了2000元保金，60歲后每個月至少可以領到30元的養老金。李占德當時覺得，每個月如果有30元，在農村也夠基本生活了。但銀行存款的利率下調，很快越過了8％的“底線”。1997年，開始有農民到了領取養老金的年齡，卻發現拿到手的養老金跟當初承諾的相差甚遠。75％的人每個月領到的養老金不到50元，少的只有幾毛錢。這樣的水準，完全達不到農民養老的標準。拿到如此少的錢，雖與宏觀經濟調控有關，但農民們并不理會這些，他們感覺自己被騙了。

隨著失地農民的增加，農民養老問題日益突出。2004年，大興再次推出農村養老保險改革舉措。這一次，與第一次最大的不同是，政府不再只是政策支持，而是要出一部分錢。從2004年4月1日起，大興區每年拿出1500萬元補貼資金?！罢a的錢不多，但是讓農民真正享受到了公民待遇。”2月18日，大興區勞保局農保中心主任龔俊芳說，當時這一政策還是鼓舞了不少人參保。

李占德就是在這一年再次參加了養老保險。而46歲的李忠斌當時沒有參保，他家中兩個孩子上學，一個讀大二，一個讀高三，靠著種地維持著家庭運轉的他，實在沒有余錢去參保。盡管宣傳力度很大，還有獎勵措施，截至2007年年底，大興區農村養老參保率仍然只有37％?！稗r民出大頭、政府補貼太少，而農民的經濟能力有限?！饼徔》颊J為，這是當時參保率不高的主要原因。以一個59歲的老人為例，如果他想在自己60歲后每個月領取120元的養老金，得一次性交納17766元的保險金，而政府的補貼只有60元?！霸?7000多元面前，60元顯然太少了?！饼徔》颊f。2007年8月13日，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副部長劉永富到大興調研農村養老保險工作時指出，由于政府財政投入力度不夠，農民參保的積極性還不高。

新政策緩解農村矛盾

2008年1月，河南辛莊村一場有人笑有人罵的糾紛終于平息了。這場笑罵，在村里持續了大約半年。

王學禮在村里當了19年干部，期間還連續當了12年的村支書。這十多年里，他多次參與調解村民跟養老有關的糾紛?！斑@種事情，我是弄煩了，躲都躲不及?！蓖鯇W禮說。然而這一回，他卻沒有躲過去。事情是這樣的：村里一位老人，有5個兒子，按口頭協定，每個兒子每年給老人70元養老錢。但連續幾年，二兒子和四兒子都沒如約給錢。吵鬧之后，這場家務事鬧到了村部。老人在村部找到王學禮，希望他出面，“教訓教訓”他的兩個兒子。躲不過，王學禮只好去協調。但老人的這兩個兒子，都訴苦說自己困難。

王學禮說，老人兩個兒子，一個半身不遂，一個小腿萎縮，確實都很困難。自然，王學禮的協調工作沒有太大成效。村里有人笑，也有人罵，“一年70塊都拿不出來，能窮成那樣?這就是不孝?！?/p>

終止這場紛爭的，是2008年大興最新的農村養老保險政策。北京市推行這次政策前，勞動保障部門多次到大興就此前推行的養老保險政策進行調研，分析利弊得失。最新的政策和以往不同的是，不論什么年齡段的農民。都只需每年交納904元就能參保，不像過去有的人需要交納一兩萬元才行。最大的不同，則是養老保險資金不再主要靠個人交費積累了，財政給每人每月新增加了280元的基礎養老金。而過去沒參加養老保險的老人，被納入北京市城鄉無保障社會養老保障體制，每個月發給200元的養老金。向兒子討70元養老金未果的老人，在2008年的1月，領到了當月養老金200元。持續了半年的養老糾紛，就此平息。而且2008年一年，沒有人找王學禮去協調贍養矛盾，這是他村干部生涯的首次。

李占德和老伴韓書玲一個月養老金可觀，也讓大兒子李金來松了口氣。38歲的李金來，去年失業了。過去，他一直在一家公司當司機，月工資1200元左右。奧運會前，他被辭退了。隨后金融危機，一直沒找到新工作。他家里靠妻子一月800元的收入以及幾畝地的產出維持生活?！芭畠?4歲了，讀初二，還有一年半就要上高中了，家里負擔很快就重了。”李金來說，如果沒有農村養老保險，未來幾年他不僅要供孩子上學還要養活老人，對失業的他來說，無疑難以承擔。農村養老保險，真的是減輕了做子女的負擔。

據悉，目前大興區乃至北京市農村養老保障實現百分百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