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花蝴蝶

我說的這個花蝴蝶可不是在春光明媚的百花園中翩翩起舞的花蝴蝶，而是這個城市的人們給營運載客三輪摩托車起的雅號。這種三輪摩托車有一個高高的載客的布篷子，左右兩邊開門，大部分布蓬子上面都花里胡哨的帖了些廣告，車一跑起來就像一只大花蝴蝶在飛，于是人們就給起了這么個形象的稱呼。

平時，花蝴蝶們大多停靠在汽車站、醫院、學校跟前，到了晚上，他們就集中到飯店、歌廳門口，你只須給車夫幾塊錢，讓他們把你拉到哪里就把你拉到哪里，尤其是在長途汽車站前，一見來了長途汽車，他們便蜂一樣“嗡”地一聲圍到車門前，爭著搶著幫客人拿東西拿包，嘴里還一邊說著“老師，你上哪去？坐我的車吧。”“老師，我的車好，坐我的車。”“我的車就在跟前。”他們黏著跟出去好遠，那股熱情勁兒直讓人起膩。

一次我外出回來，已經是很晚了，大街上空蕩蕩的，已經看不見什么車了，我走了一段路，發現一輛“花蝴蝶”停在路邊，但沒見到人，便叫了聲，“人呢？”沒人應聲，我又叫了聲，“人呢？”只聽“呵、呵”的應聲從車里傳來，隨即“花蝴蝶”的蓬布門被掀開了，從里面鉆出來個瘦瘦的四十多歲的男子，一只手揉著眼睛，沖我歉意的笑了笑，說“沒活兒，在車里睡著了”。隨即，他躍上車，問清了我的去處，用腳打著火，車子便向前飛馳了起來，空氣的流動聲讓我感覺到了一些涼意，他忽然拉長了嗓子“啊”地喊了一聲，我便沖他說你喊什么？他回過頭來說，清醒清醒腦子。我說你這么晚了還不回家睡覺，他說，有什么辦法，好幾口人等著吃飯呢。我沒有再說什么，看著風不時的刮開蓬布車門，忽然間就想起海子的幾句詩來：“我飽經憂患/一貧如洗/昨日行走流浪/來到波斯酒館——”我想，自己不也是在為了吃穿而在到處奔波著嗎？

我坐過多少次“花蝴蝶”，我已經記不清了，我一次次地走向“花蝴蝶”，坐完以后，又一次次地將他們徹底的忘掉，我從沒有在意過他們，我似乎是不需要去記住他們的，他們就如同身邊的馬路、樹木和大樓一樣是再普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