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輩分,除了沾族譜的光,一生下來就有人叫爺爺之外,都是靠實打實地“熬”出來的。要想媳婦熬成婆,要想當上名副其實的爺爺,沒有點兒耐力與韌性,沒有幾十年的工夫是搞不成的。
熬來熬去,終于熬到了退休,熬到了兒孫滿堂,熬到有人開口叫你爺爺了,你的感覺卻好像自己成了孫子。這便是眼下“孫管干部”們普遍的感受:有了兒子當兒子,有了孫子當孫子。
不少退下來的爺爺們,當初在工作崗位上大小也是個官兒,也是一步一個腳印從“孫子”、“兒子”熬上去的。在單位你當“爺爺”的時候,就喜歡像孫子一樣的部下,反感那些即將取而代之的“兒子”。退下來了,已經當上父親的兒子開始懂得體諒你關心你,你卻不領那份情,因為你看見兒子就像看到了當年那些個對你虎視眈眈的班子成員。孫子才是你的開心果。
于是你甘愿當起了孫子。
孫子讓你回到了童年。早上你得早早起床,將他喚醒,給他穿衣眼,陪他上廁所,還得送他去幼兒園。路上你要幫他溫習兒歌——這時你才發現,說了一輩子方言的你,竟然大大咧咧、吭吭哧哧地講開了普通話:“小白兔,白又白,兩只耳朵豎起來,愛吃蘿卜和白菜……”
孫子領你走進了久違的公園。曾幾何時,你以為公園已不再是自己應該去的地方,覺得那樣的場所有些曖昧,有些不自在。如今你感覺就像重新回到了久別的故園,花是那樣艷,草是那樣綠,天是那樣藍……
孫子領你走進了人生的第二個春天。你開始對生活充滿好奇,對學習充滿興趣。你發現自己不僅“同意”、“照辦”寫得有功底,其他方面也大有開發潛力。于是孫子練琴你畫畫,孫子唱歌你書法,忙得跟孫子似的。
與孫子嬉戲玩鬧間,你早已忘記了輩分。幾十年磨練出來的官腔官調官架子在孫子面前早已消失殆盡。你可以席地而坐,與孫子掰手腕,猜字謎;你可以趴在地板上給孫子當馬騎……看到這些,你的老伴兒就嘀咕:這個頑固不化的老東西,我教育訓導了一輩子,也沒引上正道,怎么孫子的無為而治就如此見效?于是她開始用憐愛的目光看著你,開始欣賞你的無所顧忌率性而為,開始稱你“老頑童”。
盡管這輩子你還留有些許遺憾,心有些許不甘,你還是堅定地認為,當孫子的感覺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