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企業和公司管理,正在發生價值理念上的顯著變化。它不劇烈但是綿長而深入,因而是一種根本性的變化。這是中國社會從工業時代走向知識時代(或是互相混雜)之時,二者管理邏輯截然不同所導致的。
具體來說,工業時代需要“求同不求異”的標準化管理,而知識時代需要的是“求異不求同”的個性化管理。好在中國人一點都不愚笨,他們能感受并把握住這種變化。
變化一:
“工業精神”喚醒專注意識
格力電器公司總經理——人稱“鐵娘子”的董明珠——喊出了一個清晰的、令人振奮的、有別于傳統商業精神的“工業精神”的口號,可惜響應者寥寥無幾。據說,這是董明珠讀《亨利#8226;福特自傳》悟出的一個管理真諦。
顯然,這是一個姍姍來遲的口號和感悟。因為當下中國,工業制造企業遍地開花,類似于早期資本主義的工業繁榮景象,但是依舊有很多的工業制造業的企業主抱著傳統“商業精神”不放。具體來說,就是恪守著“哪里有利潤、就往哪里走”的商業信條。這是典型的“利潤”導向,而不是“顧客”導向;是一種做“生意”的理念,而不是做“企業”。
事實上,“工業精神”的實質,對于工業企業來說,就是“專業、專業、再專業”。而對于工業企業家來說,就是“專注、專注、再專注”。因為工業經濟既是產業經濟,又是資源經濟,而工業時代“產業+資源”的經營模式,注定了管理只能是縱向的越來越精細的專業化管理,而不是橫向的越來越廣泛的跨行業擴張,因為一旦實行了橫向的跨行業的擴張,既分散了顧客的注意力也分散企業里寶貴的稀缺資源。
中國企業曾經有過“多元化還是專業化”的激烈爭論,其實就是因為人們在“商業精神”和“工業精神”之間,一直搖擺不定。
因此,專業和專注對于工業企業來說,在管理上的意義是雙重的。一方面,代表著以專業化的態度和精神只服務于“這一類”顧客,而不是“那一類”顧客,也就是所謂的“顧客導向”;另一方面,它是以嚴格的產業邊界排斥和拒絕不相干的利潤誘惑,而“做生意心態”之下的“利潤誘惑”是傳統商業精神的致命傷。
從某種程度上說,拒絕利潤比獲取利潤更難。
變化二:
“想象力”成為管理關鍵詞
分眾傳媒掌門人江南春以一篇《創意創造你的生意,想象力創造你的利潤》,終結了中國企業持續高燒不斷的“執行力”管理時代。
近六年來,“執行”一直是中國企業界最為持久的關鍵詞,它所對應的恰好是董明珠所倡導的“工業精神”,因為“執行”往往是中國制造業管理中“缺失的一環”。當中國企業抱怨“執行難”時,它其實是在抱怨企業組織里的員工既不專業,也不職業。
“做詩人和做商人有共同點,都需要激情和想象力”,這是江南春的名言。事實上,“想象力”之所以成為了管理關鍵詞,是因為知識時代的管理不僅與“生產”無關,也與“執行”這個詞毫無關聯。知識時代的管理只意味著兩件事,一是面向未來,二是主動創造(創新),連起來說就是“面向未來去創造”。因此,與其說“創造力”是受制于知識的不足,還不如說是受制于人的思維方式。
創造是面向未來的,而未來是尚未發生的事實,因此創造只能借助“想象力”來幫忙。
現在請你想一想未來吧——譬如20年、30年、40年之后——我們的生活是什么樣子?或者,它應該是什么樣子?未來企業競爭的關鍵因素是:“你只比別人做得更好還不夠,你還必須和別人不一樣”。有一點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如同俗語所說“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關鍵是你必須堅持自己獨特的“想象力”。
想象力是被激發出來的,而不是來自獨自悶頭的冥思苦想,因此,想象力依舊需要合作。
只不過想象力的合作有些出乎意料:那就是“摩擦、碰撞和沖突”——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現有觀點相碰撞或相結合,從而產生第三個新觀點,這是創新者通常所慣用的方法。每個人都有看待世界的不同角度,以及獨特新穎、與眾不同的處理方法。可是,這些看法、角度和方法,很可能是有缺陷的。這時,就需要一種新的合作方式來發現其中的缺陷,因此摩擦、碰撞和沖突變得必不可少。
變化三:
“隱性知識管理”降臨中國
如果說中國第一代企業家譬如張瑞敏、柳傳志等是工業企業家的話,那么,中國第二代企業家譬如馬云、江南春等可謂是創意企業家。
“工業企業家”和“創意企業家”的區別在于,一個是由資本驅動,一個是由知識驅動。可是,我們對于“什么是知識”卻莫衷一是。好在英國哲學家邁克爾#8226;波蘭尼發現了“緘默知識”,為我們打開了另一扇知識的窗口。他認為人類的知識有兩種,通過書面記錄、數字描述等能夠明確表達與交流的知識稱為“明確知識(顯性知識)”,而無法形成文字、缺乏程序、不可言傳的知識則稱為“緘默知識(隱性知識)”。
馬云沒有上過名牌大學,他不懂電腦,對軟件、硬件一竅不通,但他能在夢想之下發揮想象力,他用自己的想象力吸引和團結了一幫有夢想并理解他想象力的人,而他們的想象力和實干又帶來了資本的青睞,最后把夢想變成了現實。夢想是什么?就是我們今天常常談論起的隱性知識。在過去,想象力、智慧、經驗,甚至是直覺……通常不會被看作是知識,因為它連清晰的描述都十分困難,可是,它卻恰好符合“隱性知識”的特征。
工業企業時代所謂的“創新”,是典型的以“技術發明”為核心的顯性知識;相反,代表著“隱性知識”顯著特征的一些東西,譬如想象力、經驗、智慧、直覺,甚至是靈機一動突發其想等,通常不會被當作創造力的源泉。但知識企業恰恰是以“隱性知識”為創造力源泉的。比如江南春創造性地發現了樓宇液晶廣告的價值,而書本中永遠沒有這樣的章節。
學者們普遍認為,組織中顯性知識只占15%,另外85%是隱性知識。
因此,知識時代的創新常態,是隱性知識的創新,而不是顯性知識的創新。比如搜狐張朝陽從江南春的創新等總結而來的“一切皆傳媒”,確有公司思想和行為指導價值,顯然這是隱性知識的創新;同時,隱性知識的創新大多屬于幾乎無需投入的“輕資產”的創新。
變化四:
“自由職業者聯合體”初露端倪
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有多少無固定單位的自由職業者?保守的估計數以百萬計。他們雖無固定單位,也無固定收入,可是他們依舊活得很滋潤,甚至比有固定單位之前更快樂。
自由職業是指擺脫了組織的管轄、獨立完成工作、自己管理自己的一種職業,而之前的工業時代無所謂自由職業,因為單獨一個人是做不出一輛汽車來的。正如美國著名職業顧問威廉#8226;布里奇所說,“單位”這個概念是工業文明時代的產物,視員工為生產機器的一個零件,對創造力的要求接近于零。
未來是一個創造力的時代,而創造力只能來自于個體。因此未來的公司,應該是一種“自由人的聯合體”。
他們既是“自由人”又是“聯合體”。所謂的自由都是相對的,他們依舊需要合作或聯合,只不過不再是來自組織(或單位)的統一管理或協調,而是基于個人之間共同興趣和愛好的聯合或合作。它代表著未來的個體是自由的,但自由的個體之間,并不妨礙它們組成一個聯合體,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公司”。
當我們將目光聚焦于個人而不是組織身上時,我們就會發現自由的個體身上所蘊涵的創造力是那么的驚人,只要給他們一點點的自由,就會迸發出驚人的火花來。
“自由職業者的聯合體”與傳統組織截然不同:它以“自愿性”為組織原則,以“創造力”為組織邊界。它代表著這樣一種看法:每一個人都可以自由地進出組織,前提是只要他們能夠創造性的工作。因此,未來以創造力為組織邊界的企業,更像是一個放大的興趣小組或者是一個施展個人才華的平臺。
變化五:
“生活方式”決定產品價值
海爾公司的張瑞敏在歐洲讓用戶將某品牌的一款電水壺與海爾產品做個比較時,女主人指著這款外國名牌電水壺說:張先生,這是一件工藝品!
顯然,這是一個令人大跌眼鏡的回答,電水壺和工藝品,原本是毫不搭界的兩個行業,但這位女主人卻將它們合二為一了。這是為什么呢?只有一種恰當的、合理的解釋:顧客的生活方式——當一個產品還被擺放在倉庫里時,產品是由企業來定義的;但是,當一個產品進入到社會之后,顧客會以其特有的生活方式賦予它新的意義。
這時我們才恍然大悟:經濟較為發達的歐洲已經進入了“生活方式”時代,而經濟相對落后的中國還處在“生活質量”時代。
“生活質量”和“生活方式”,既是彼此相互獨立的概念,也是逐漸延伸和遞進的關系。整個社會富裕程度的提高,給了人們選擇生活方式的可能。顧客的消費口號,不再是滿意或不滿意、而是喜歡或不喜歡:“滿意或不滿意”代表的是顧客對于質量或價格的滿意度,而“喜歡或不喜歡”則代表著顧客的個性化的生活方式。
當下流行的從“大規模生產”到“大規模定制”的轉變,背后隱藏的社會性變革就是“生活方式”的日漸覺醒和崛起。因為只有“定制”才能夠滿足個性化的消費需求。我們常常說,當今消費的特征是個性化和多樣性,而個性化的真實含義意味著這樣一個事實:我必須和別人不一樣!不能淹沒在大眾化的標準化產品的海洋中。所以一般而言,標準化產品代表的是生活質量時代,而個性化產品才代表著生活方式時代。
編 輯 白 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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