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候將相，寧有種乎?

11月23日菲律賓馬京達瑙省發生的兩大政治家族屠殺事件震驚了世界，《世界周刊》也做了一期“菲律賓的3G陰影”節目，對這次血腥暴力事件作了解讀。所謂3G，是指菲律賓選舉政治中的槍(Gun)、幫派(Gang)和金錢(Gold)。不過說到底，3G就是一個家族政治的表象。選舉本來是一種公平競爭平衡各方利益的工具，不過在家族政治陰影下，卻蛻變成為了家族政治利益不惜在肉體上抹掉對手，選舉文明走向了野蠻仇殺。

馬京達瑙省兩大家族的仇殺只是菲律賓家族政治的一個地方版。許多專家都指出，菲律賓這個國家其實就是被160多個家族王朝控制著。如果你有時間讀一讀國會議員的名單，就能發現像馬科斯、阿基諾、拉莫斯等家族的名字會反復出現。最典型的像前總統馬科斯家族，牢牢控制著其家鄉北伊羅戈斯省和馬科斯夫人伊梅爾達家鄉萊特省的政權。即使在馬科斯因為貪污腐敗被推翻后，伊梅爾達還在萊特省當選眾議員，兒子小馬科斯依舊連任北伊羅戈省長達九年，任期結束后又當上眾議員，省長位置還由其堂兄來接替。

學習美式民主的菲律賓看上去像是對民主的諷刺：民眾選來選去就是圍繞那么幾個大家族打轉。這倒是應了《史記》上的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在分析這種現象的時候，許多人都提到了“亞洲民主的特色”或是“亞洲價值觀”。乍一想還真是那么回事兒。前不久日本大選中，盡管民主黨取代了自民黨執政，但實際上是前首相鳩山一郎的孫子鳩山由紀夫取代了前首相吉田茂的外孫麻生太郎。事實上，日本本屆議會38％的議員都來自于政治世家，再往前推，福田、安倍、小泉、小淵、橋本……這些前首相無一不來自政治名門。除了日本，存在家族政治的亞洲國家還有不少：巴基斯坦總統扎爾達里的妻子是前總理貝·布托，貝·布托的父親也當過總理；印尼第一位女總統梅加瓦蒂是蘇加諾的女兒；斯里蘭卡的班達拉奈克家族，新加坡的李光耀父子，印度的甘地家族更是一個政治王朝……

不過，把家族政治和亞泖特色或價值觀聯系起來顯然經不起推敲。放眼全球，家族政治似乎是一種普遍現象，連號稱政治民主化程度高的歐美都不免于此。如作為西方民主國家“典范”的美國，克林頓前腳剛離開白宮，希拉里就當選參議員；布什父子先后當上總統，中間相隔不過八年。有統計顯示，目前美國的國會議員中有17％以上來自政治世家。《費加羅報》感嘆：漢密爾頓、羅斯福、肯尼迪、洛克菲勒等姓氏伴隨美國民主政體已有200年歷史了。而有著悠久貴族傳統的英國情況更是如此。研究表明，過去400年，英格蘭基本被控制在1000個家族手中。索爾茲伯里家族從1868年至1955年間向英國政府“貢獻”了10％的內閣大臣，埃奇坎伯家族則出了20多名議員。難怪二戰名相丘吉爾的兒子倫遭夫·丘吉爾這樣說過：“如果有人對我說，你無法成為議會一員，我會覺得那是天大的笑話，因為我是來自那樣的家族。”所以BBC著名主持人帕克斯曼在其專著《政治動物》中提出了“政治上成功的第一法則”——選好父母!而《華盛頓郵報》則不無困惑地問出：“美國家族政治能否退出舞臺?”

家族政治何以能夠生根發芽?歷史和政治學家們的答案也是五花八門。美國布朗大學教授達爾·博說得很直白：權力帶來權力!其實，家族政治的形成是很復雜的，“政治基因”的說法并不靠譜，不過“近水樓臺”的因素還是存在的，政治世家的下一代受到上一代潛移默化的影響，可能有更多的參政意識，對政治謀略和手段也有更深理解。同時，政治世家的傳承還受到經濟基礎的支撐，比如在菲律賓競選眾議員至少要花費5000萬到1億比索，一般家庭根本承擔不起。政治世家子弟受到的良好教育也是一個因素，在英國，從入讀公學到上牛津、劍橋，再到走向高位，被認為是走向政壇的“三步曲”，伊頓公學就有“政治訓練場”的美譽。此外，政治世家的名望也是一種無形資產，容易取得“廣告效應”，有人開玩笑說，在印度，哪怕是一根電線桿姓甘地，也會有人給它投票。

看來王侯將相真是有種，而讓這顆“種子”生根發芽的土壤則是西方社會的精英政治和金錢政治模式。然而在菲律賓這樣的發展中國家，法制不完善，各方面的制約因素缺乏，家族政治便嬗變成惡性的“地方霸主”，馬京達瑙省的殺戮就是這個惡性家庭政治結出的苦果，它值得引起全世界政治家們的惕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