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政治家族現象

肯尼迪家族最后一位“大人物”愛德華肯尼迪的去世再次勾起人們對美國“政治家族現象”的興趣。

站在政治發展的角度，有人說美國從一出生就是壯年，此話不無道理。相比起那些曾經歷過漫長封建時代的國家來說，美國民主制度的發展的確少了很多歷史的羈絆。但是美國并非不存在“疑似封建”的政治現象。翻開美國不足250年的政治史，我們會驚訝地發現：某些家族的姓名竟頻繁地、長期地出現于這個國家重要的政治職位上。

世間仍有“肯尼迪”?

肯尼迪家族是愛爾蘭移民后裔，家族最早涉政的是帕特里克·約瑟夫肯尼迪，他擁有大量煤礦企業和金融公司大量股票，并曾任馬薩諸塞州州議會眾議員(1884～1889年)和參議員(1889—1895年)，馳騁政界商界數十年。

能在州議會嶄露頭角已然是不小的政治成就，但讓肯尼迪家族第一次真正進入美國上流政治社會的還是帕特里克的長子，家族第二代的代表人物約瑟夫·帕特里克·肯尼迪。哈佛畢業的約瑟夫憑借在金融和地產方面的投資天賦迅速撈到第一桶金，而后通過投資好萊塢和蘇格蘭威士忌專賣權迅速擴大了財富積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他與時任海軍助理部長的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新福私交甚篤，上世紀30年代，羅斯福成為總統后任命帕特里克為美國駐圣詹姆斯王室大使(即駐英國大使)，肯尼迪家族就此發跡于美國政界。

肯尼迪家族的輝煌始自與另一個愛爾蘭裔富貴家族的聯姻。1914年，約瑟夫迎娶波士頓市長菲茲杰拉德的千金露絲，兩人共育有九個子女。富裕的家庭條件讓肯尼迪家族的子女們得到了良好的教育和充分的發展，孩子們從小就被灌輸以“自強不息、安邦治國”的理念，他們中間的四位最終躋身政界，且全部聲名顯赫。

以這四位為代表的第三代將肯尼迪家族的政界傳奇推向了頂峰。老二約翰·菲茲杰拉德·肯尼迪歷任美國國會眾議員、參議員。1961年，年僅44歲的他當選為第35任美國總統。同年，從未在州或聯邦司法部門任職的老三羅伯特-弗朗西斯·肯尼迪被剛剛就任總統的哥哥提名為司法部長，這一看似任人惟親的舉動，迅速招致社會各界的猛烈批評。然而，憑借在打擊有組織犯罪方面的豐富經驗和在參議院聽證會上無懈可擊的對答，羅伯特的提名輕松獲得批準。

珍·肯尼迪·史密斯是這四位代表人物中惟一的女將，盡管與兄長相比她顯得低調，但與生俱來的個人魅力和父輩留下的豐富政治財富使她光芒難掩。1993年，珍從新任總統克林頓手中接過國書，出使愛爾蘭，成為肯尼迪家族中第二位遠赴英倫的大使。愛德華穆爾·肯尼迪(亦即泰德·肯尼迪)是肯尼迪家族第三代中最年幼者，但他卻是美國國會歷史上任職時間最長的參議員之一，是參議院司法、教育、健康和民權領域的立法權威，也是國會民主黨人的標桿，在兩黨中擁有巨大威望。由于在國會勤懇服務47載，愛德華受民眾愛戴有加，同時也贏得了對手的廣泛尊重。2009年8月26日，愛德華因罹患腦瘤逝世，肯尼迪家族第三代的政治傳奇就此終結。

隨著愛德華的離世，有人說“世間再無肯尼迪”，這句話充分表達了人們對肯尼迪家族的尊敬與惋惜。事實上，肯尼迪家族并未就此退出美國政治舞臺，肯尼迪家族的第四代中的多位成員已經或正在躋身政壇，可能成為政壇的“明日之星”，其中包括現任國會眾議員帕特里克·約瑟夫·肯尼迪二世(愛德華之子)、正在積極尋找機會步入政界的卡洛琳·肯尼迪(肯尼迪總統之女)和曾任馬薩諸塞州眾議員的約瑟夫·帕特里克·肯尼迪二世(羅伯特之子)。如果算上“外戚”，還包括現任加州州長阿諾德·施瓦辛格(施瓦辛格的岳父羅伯特·薩金·施萊弗，是約瑟夫·帕特里克·肯尼迪的女婿)、前馬里蘭州州議會眾議員馬克·施萊弗(羅伯特·薩金·施萊弗之子)、現任加利福尼亞州圣摩尼卡市市議員羅伯特·施萊弗三世(羅伯特·薩金·施萊弗之子)和現任紐約州總檢察長安德魯·柯莫(羅伯特·肯尼迪之女——克麗·肯尼迪的前夫，嚴格講已不屬于肯尼迪家族)等。

極富且貴的布什家族

布什家族第一位“從政”的成員是薩繆爾·普雷斯科特·布什。薩繆爾是個從基層干出來的企業家，他先后在多個地方做過學徒、當過技工。由于能力出眾，被洛克菲勒家族看中，委任為名下一家企業的總經理。并因此結識了有鐵路大王之稱的哈里曼。之后薩繆爾平步商界，逐步成長為俄亥俄州的制造業領袖。1918年，薩繆爾進入美國為參加一戰而成立的戰時工業委員會，統領大炮、輕武器和彈藥的籌備和生產，從此開始了布什家族與軍火企業延續至今的“親密關系”。除此之外，薩繆爾還是胡佛總統的私人顧問。可以說。薩繆爾為布什家族的興旺發達奠定了堅實的財富和人脈基礎。

如果僅靠老薩繆爾的打拼，布什家族只能在美國上流社會的邊緣尋找自己的位置。讓布什家族一躍進入名門望族行列的是薩繆爾的兒子，布什家族的第二代成員普雷斯科特·舍爾頓·布什。憑借著父親打下的良好基礎，普雷斯科特得以結識眾多的財閥貴胄。1921年，他與著名銀行家喬治·赫伯特·沃克之女結為連理，從此布什家族與富有的沃克家族結下不解之緣。普雷斯科特后來在沃克家族的幫助之下當選國會參議員，布什家族自此開始進入政界。

普雷斯科特共有五個子女，他們是布什家族的第三代，其中在政治上最有建樹的莫過于次子喬治·赫伯特·沃克·布什(即老布什)。雖然坊間曾流傳議論老布什智力平庸，但仔細觀察其履歷，卻非一般人所能企及。他曾任美國國會眾議員、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共和黨全國委員會主席、美國駐華聯絡處主任、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美國第43任副總統和第41任總統。從出仕到登極前后不過22年，若無超出常人的“政商”，老布什仕途豈能如此之順?值得一提的是，在投身政界之前，老布什供職于哈里曼家族名下石油企業，并擁有自己的石油公司，財富積累已過百萬之巨。

一般來講，一個家族能出一個美國總統便已是光宗耀祖的幸事，然而布什家族卻并不滿足于此。老布什從總統寶座退下來之后不到八年，作為布什家族第四代的代表人物，長子喬治·沃克·布什(即小布什)立刻卷土重來。時任得克薩斯州州長的他“極盡陰謀陽謀之能事”，從共和黨另一個熱門總統候選人麥凱恩手中搶過提名，又憑借出色的競選團隊和強勁的籌款能力后來居上，將民主黨熱門候選人戈爾拖入“最高法院加時賽”，并倚仗父親老布什當年任總統時在最高法院的“英明布局”，最終勝出。布什家族對美國政治把握能力之強，是難以用運氣二字掩蓋的。受父兄的影響，老布什的次子約翰·埃利斯·布什(即杰布·布什)也踏上了政治之路。杰布擁有金融企業與游說背景，在經歷了幾次競選失敗之后，他于1998年成功贏取佛羅里達州州長選舉勝利，擔任佛州第43任州長直至2007年。

單看布什家族的政治履歷已然是耀眼奪目，但這還不是布什家族的全貌。大多數的中國讀者可能不知道。在美國政界，布什家族的名字從來都是與另外兩個顯赫的家族聯系在一起的，除了前面提到的沃克家族，還有戴維斯家族(布什家族的祖輩曾經與戴維斯家族聯姻)，如果將這兩個家族一并算上，布什家族的政要花名冊上至少會多出三位州議員、兩位國會議員、四位法官、三位大使和一位最高法院大法官，除此之外還有眾多熱心政治捐款的金融家和企業家。可以說在美國，“布什一戴維斯一沃克家族”本身就是財富、權貴的代名詞。然而，這些仍然不是布什家族最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方。有好事者將布什家族的族譜與美國歷史上的著名政治家們交叉搜索后發現，廣泛聯姻的布什家族竟與美國歷史上十四位總統和一位副總統有血親關系。

松蘿共倚的克林頓家族

克林頓家族(克林頓·羅德姆家族)并非傳統意義上的政治家族。在比爾·克林頓與希拉里·羅德姆投身政治之前，雙方家庭均未有能載入歷史的政界要員。從規模和歷史來看，克林頓-羅德姆遠不及肯尼迪和布什家族，因此只能暫時被稱為政治家庭。然而，憑借夫婦倆出色的個人能力與相互配合，這個“初出茅廬”的政治家庭已經在盤根錯節的美國政界經營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空，甚至還差點締造了一個夫妻總統的神話，大有成長為政治家族的趨勢。

成廉·杰弗遜·克林頓(即比爾·克林頓)畢業于素有政治家搖籃美譽的耶魯大學。1974年，不到30歲的克林頓就向國會眾議院發起了挑戰，最終以4個百分點的劣勢敗北。這場失敗沒能澆滅克林頓的理想，反倒增強了他進入政界的決心。1977年，克林頓參選阿肯色州總檢察長成功，成為民主黨內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隨后，克林頓更上一層樓，競選成為阿肯色州第40任和第42任州長，后又被選為美國全國州長圓桌會議主席。就在克林頓第二個州長任期期間，美國卷入海灣戰爭，時任總統老布什雖然贏得了戰爭卻輸掉了經濟，國內民怨沸騰。民主黨趁勢推出年輕、充滿活力的克林頓作為民主黨提名人選向總統寶座發起沖擊。結果克林頓勢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勢將老布什斬落馬下，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三年輕的總統。2001年，克林頓兩屆總統任期屆滿，但年富力強的他并沒有就此淡出政壇，相反在多個領域仍擁有相當的影響力。其妻希拉里后來能在仕途上平步青云，與克林頓超強的政治活動能力不無關系。

希拉里·黛安·羅德姆·克林頓是美國家喻戶曉的政治女性，在某些方面她甚至還勝過夫君克林頓一籌。作為著名高校威斯利女子學院和耶魯法學系的優秀畢業生，她在進入律師行業后迅速躋身全美收入最高的100位大律師行列。但希拉里并不僅僅滿足做一個富有的法律工作者。她經常參與丈夫克林頓的政治活動，并在任阿肯色州第一夫人和美國第一夫人期間積極推動兒童、教育、健康等議題的立法工作，所到之處風頭絲毫不亞于自己的丈夫。2001年，克林頓解甲歸田，希拉里參選并一舉拿下紐約州資深參議員丹尼爾·莫伊尼漢退休之后留下的參議院議席。夫婦倆的完美交接并未引發美國國內輿論的猜忌，反而被迅速傳為佳話。2008年大選，雖然希拉里在民主黨預選中不幸落敗，但其出色的個人能力和強大的政治影響力得到了新任總統奧巴馬的認可，并出任美國第67任國務卿。

克林頓-希拉里一家值得一提的還有希拉里的弟弟胡格·羅德姆和女兒切爾西·克林頓。但前者1994年參選國會參議員失敗，之后又爆出經濟丑聞，想要在政治上重振旗鼓、有所建樹幾無可能。而后者屬于“80后”，年紀稍輕、資歷尚淺，雖最近屢次表示未來將踏上政途，但究竟能否承繼父母衣缽還有待觀察。

意愿與能力的結合

名門望族怎么能夠在一個選舉政治中成為“常青樹”?簡單地說，是“意愿”和“能力”的結合。

相比起“意愿”，“能力”在家族政治的形成過程中重要性更加顯著，其中又分個人能力和家族實力。個人能力指的是個人的談吐，學識、交際和毅力等素質，大多數政治家族會讓重點培養的政治苗子先接受良好的高等教育，然后扔到軍隊里好生錘煉一番，最好還能撈個軍銜功勛，這不僅有利于個人能力的全面發展，更有助于其今后在政界摸爬滾打。然而，全美國個人能力出色者何止千萬，能夠最終躋身政治上流者卻鳳毛麟角，究其原因，還是家族實力在起至關重要的作用。對比肯尼迪家族和布什家族我們可以發現，兩個家族同樣地“不差錢”、同樣地借道姻緣“強強聯合”、同樣地與其他名門望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同樣地對家族其他成員提攜有加。強大的家族財力和人脈，使得意欲從政的家族成員有相對普通人更強的籌款能力和知名度，能夠頻繁接觸富商巨賈、政界名流，能夠順利入行并迅速站穩腳跟。

心平氣和地來看待肯尼迪家族和布什家族現象，“世襲”稍顯言重，因為美國重要的政治權力和職位并沒有出現家族內部排他性地傳承。“任人惟親”的事件確有發生，但依然受到制度約束和社會監督。實踐證明，美國的民主制度并未因為某個家族政治從業人員異乎尋常的高比例而受到侵害，因此把這種現象歸因于一種家族政治傳統更為貼切。如果說有什么傳承下來了，那應該是家族內部那種追求政治權力、服務公眾的精神和興趣，至于模式優劣、政績好壞，選民心中自有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