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紅色青色的外墻上掛滿風干的雞、鴨、魚、肉、香腸,曲曲折折的小巷里不時傳來“砰”一聲鞭炮響的時候,每一秒都在期盼過年的孩提時代的我,內心深處就會漸漸膨脹起一顆“野心”。
上個世紀80年代初,一角、兩角的壓歲錢,曾是我對過年的最大渴望。那時,工人的月工資不過二三十元,攢下幾元壓歲錢的孩子,就是孩子群里的富豪。父親的豪邁,是把整張十元的“大團結”拍給我,令我的財富一夜之間膨脹。
錄像、鞭炮、小吃、玩具、小人書……在不走親戚混壓歲錢的閑日子,我寧愿一個人上街四處溜達,東瞅瞅、西看看,買點這,玩點那,壓歲錢準保在元宵節前花完。
其實,父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人,他在制藥廠檢修機器,永遠是一副蓬頭垢面、胡子拉碴的模樣。這樣的父親,平日對口袋中每一分錢都記得清清楚楚,自己除了抽一包最便宜的香煙之外再沒有其他消費。大概是過年時喜慶的氛圍,才讓父親展露出慷慨的本色,把生活的重擔遠遠地撂開,我一度如此揣測。
與母親不同,父親從不問我壓歲錢的去向。母親很喜歡旁敲側擊地從我手中摳走壓歲錢。她很理直氣壯,因為我的壓歲錢是她給了別人家孩子壓歲錢才換來的。等我上了小學,父親做出讓我驚喜萬分的決定——讓母親把所有從我手中“榨取”的壓歲錢還我,讓我自由支配。
那些年,我的壓歲錢逐年增長。慢慢地,我學會攢起壓歲錢,把錢盡量花在書店。父親看到我書架上厚厚的書,總是樂呵呵的。
如今回想,父親給我的那些壓歲錢,的確沒有溺愛或縱容了我,而是讓我真正學會了花錢,或者時髦點兒說是“理財”。后來,我在外地讀書,又在外地工作,一晃十幾年過去,生活總是井井有條,那份兒微薄的固定收入,足以保證我的日常生活,兼之買書、買房等開銷,而不必讓家人過多操心。這一點能力,大概正是源于父親的壓歲錢,令我回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