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蓋雄的詩（２首）

龔蓋雄：四川眉山人，當代先鋒詩人。評論家。1988年加盟非非主義。詩歌代表作有組詩《小康社會的花?！贰稇嵟倪z產》《絕望詩前的火炬》等。評論代表作有‘非非主義與漢語原創寫作》《在變構中展開的當代先鋒詩學》《中國女性文學與陳小繁的詩歌》《體制外寫作：命名與正名》(與人合作)等。現為樂山某大學新聞文學院副教授。

杜 甫

撲棗的女子在悄悄走動

別驚動

憤怒之雪在門口停泊已久

別驚動

人生默默離別的

兩顆星辰拉痛眼光的距離 突然呆住

太陽的赤腳陷入平地上最深的憂愁。

千里萬里都是一個詞

連接筆劃走投無路轉折幽曲 橫向墻壁撞

過去的頓挫

千秋萬代都是一個名

沉郁在詞里找不到一把鑰匙打開心靈被凍

結的鎖芯

那么寫吧

把看到的一切銘刻在語言中的勞動

端起夜半秉燭短的手拔出看劍引書長的

目光

把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悲涼把不盡長江滾

滾來的力量

用一雙手小心托著

然后安放在精神歷史不可缺席的詩歌

浩大展開的

臺風中心

你看不到帝國強大軍威的主旋律

看不到金戈鐵馬席卷大漠煙云 凱旋盛世

的贊美

你只看到可憐無定河邊骨的父母妻兒

牽衣頓足攔道哭的人性

你不合時宜的悲憫人天的老杜風格

使什么最高統治者對你產生了厭倦?

但是你風急天高猿嘯哀的指尖

早已觸動靈魂最深處的管弦

觸動人生和大地血肉生成心跳的節奏

仰天白鷺越過家園之痛

啊啊 杜甫走過風塵中國

一切立刻站起來唱歌

凍死的骨頭沖開千重冰雪的謊言出來扭著

世世代代的詩人跳舞你至高無上 語不

驚人死不休的酒杯

突然叮當一聲

打破一千年前的高空 穩穩地

落到我的手中

想起中國古典政治大地震中的曹操

白臉奸雄走過舞臺

創造中國家喻戶曉的紅色歷史

好個曹操!敢死。敢生。敢騎著一匹笑傲

群雄的黑馬

飛蹄踢開皇帝正統的龍椅

敢把孫子兵法的詭計 反復從牙縫剔出去

敢讓不忠不孝有才能的人 走向他掌中握

緊天下的指紋

國色天香鎖定

曹操進宮出宮

貢獻匕首穿透腐敗權力的風流史

鹿鳴引來友人

筆墨縱橫魏晉

怎么在北方

養兵千日 養詩一段

忽然得了兩個詩家兒子

橫著戈矛不怕犧牲只怕詩不押韻

好個曹操

扛著長江大火熊熊一邊逃跑一邊大笑

笑掉了劉備松軟妃子兒子的牙齒

和孫權

徘徊不定江山的膽囊

他走過中國大地的腳步

踏亮了多少政治多少軍事多少文化懷古的

沖動

卷土重來驚喜了魯迅的翻案心思

萬古一個真性情

啊啊 曹操

怎樣英雄一世收回阮籍先生

心靈馬車筆直奔向懸崖的速度

怎樣收回春天

周倫佑的石頭和北島的墓志銘

怎樣收回武侯祠震落的瓦屋和柏樹森森

傾倒老杜甫吟亂螢火的聲音

怎樣折戟沉沙鐵未銷

磨亮人類眼睛認準一架飛機墜毀最最最野

心的通行證

千里沒有雞鳴啊

曹操!反復看中國多少年滿目瘡痍

他蒼蒼涼涼老淚縱橫

突然跪入我被地震的現代詩行場券 如跪入他行軍踏傷的青苗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