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世忘年戀：俏花旦“死了都要愛”

2009年1月9日，廣東省民間粵劇名伶、廣州市云峰粵劇藝術團團長仇浩忠(藝名白云峰)，因患肝癌去世，享年62歲。1月12日，仇浩忠23歲的女弟子何海瑩，在師傅家中先用利刃割脈，然后懸梁自盡，并留下一封遺書:“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頓時，一場師徒情、“老少戀”鬧得滿城風雨。

謀生艱難，“草根”打工妹拜師粵劇名伶

何海瑩1986年出生于廣東省湛江市遂溪縣楊柑鎮農村。她小時候很喜歡跟著大人去村里的祠堂或者鄉里的戲院去聽粵劇，雖然聽不懂，但她覺得好玩，還經常模仿得有模有樣。

何海瑩家境貧寒，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有個哥哥和弟弟，她只讀完小學五年級就輟學務農了，于是農閑時就去聽戲。湛江的粵劇風氣十分濃厚，無論城鄉，都能經常看到戲班子搭臺唱戲。漸漸地，何海瑩“自學成才”，練出了一身粵劇中打掌板的功夫。

何海瑩的母親張秀想幫女兒找個粵劇師傅學門手藝，可在當地找了好幾個戲班子都沒人愿收，嫌她女兒太小。后來，張秀想了個辦法，帶著女兒進了當地一個民間劇團打工，主要幫戲班做些雜活，這樣張秀既能掙點錢貼補家用，何海瑩也能學學戲。

2000年，由于劇團想到廣州發財，何海瑩和母親便跟隨戲班子來到了繁華的羊城。2002年夏，何海瑩得知自己兒時最好的伙伴沈虹靜初中畢業后也來到了廣州市荔灣區一家酒樓做服務員，便與沈虹靜經常來往。這時，16歲的何海瑩已經長到1.7米多了，而且亭亭玉立，十分俊俏。張秀得知沈虹靜有1000多元工資時，立即請她幫何海瑩介紹到酒樓去做服務員。

見她們開口，沈虹靜便熱情地介紹何海瑩進了酒樓。可不知道何海瑩是受粵劇影響太深，還是因文化低學習能力差，竟連服務員工作都干不好……最后，她沒干完3個月就被老板辭了!

何海瑩只好繼續回到戲班子跟她母親一起打雜。但2003年她的父親去世了，2004年她們打工的戲班子又因不賺錢解散了。母女倆很著急，因為何海瑩的哥哥和弟弟都還在讀書，缺錢用。張秀便托人將18歲的何海瑩介紹進了廣州市云峰粵劇藝術團打雜，并請求該團老板白云峰收她女兒為徒。正愁沒有年輕演員的白云峰，見何海瑩才貌雙全，又有了一些粵劇基礎，便答應了。沒多久，失業的張秀就回了老家務農。為了能相互照顧，張秀還讓何海瑩與沈虹靜同租一間房子。

此后，何海瑩每天開開心心地到劇團里去打工，還經常在沈虹靜面前夸耀她的師傅白云峰:年近六旬的白云峰，是廣東民間粵劇名伶，出生于香港，14歲來到廣州羊城劇團當學徒，17歲便成為廣州的粵劇名演員，1996年他放棄國營劇院的鐵飯碗后，成立了廣州市云峰粵劇藝術團，集團長、老板、師傅、編劇、導演于一身，在業內叱咤風云。作為一個“草根”打工妹，何海瑩特自豪地說:“這次我可遇到貴人了，今后我肯定能靠唱戲掙大錢!”

2005年9月底，何海瑩卻突然對沈虹靜說:“我要搬到芳村大道東沙涌新村去租房住了，因為我師傅白云峰家住那邊，我要多跟師傅學習……”但兩個多月后，一位女同事突然問沈虹靜:“你那個老鄉是不是做粵劇演員去了?聽說她跟一個老頭子住到一塊兒了呢……”沈虹靜當時十分震驚，不相信。但沈虹靜那位女同事的姑姑是個戲迷，經常聽白云峰大師的戲，而且也住沙涌新村，所以沈虹靜又不得不信那些傳言。

畢竟是同鄉姐妹，為了打探虛實，一天傍晚，沈虹靜去了沙涌新村一巷二號，何海瑩租住的房子確實沒人。稍經路人指點，沈虹靜就得知何海瑩每天在沙涌新村二巷四號102房白云峰家中學戲。兩套房屋之間，只有約3分鐘的路程。當沈虹靜來到白云峰家附近時，果然聽見屋里琴聲悠揚，何海瑩熟悉的聲音從窗戶里飄了出來。附近的鄰居告訴沈虹靜，自從何海瑩搬來這個小區后，她每天都會到白云峰家中來學藝，師傅撫琴，徒弟唱戲，一唱一和，其樂融融……沈虹靜還打聽到，白云峰幾年前就已經離婚，并因家庭矛盾與前妻、兒子“絕交”了，一直在此獨居。那晚，沈虹靜本想找何海瑩談談，可沈虹靜一直在附近待到深夜十一點，還不見何海瑩回自己的住處休息，便只好打道回府。

沈虹靜是個急性子，第二天中午就打電話約何海瑩出來，好心地提醒她。可何海瑩支吾著:“我們只是師徒關系……”沈虹靜連連感嘆地說:“何海瑩呀何海瑩，你怎么還像個小孩子那樣單純呢?”不料何海瑩倔強道:“我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少女挽老夫，小巷深處唱起“我生君已老”

2006年春節，沈虹靜要回家鄉過年，何海瑩拿了兩千元錢讓沈虹靜捎給她母親，并哀求沈虹靜一定不要把那些傳言告訴她的家人。

但讓沈虹靜沒想到的是，2006年5月，她又聽到了何海瑩每天與白云峰一起手挽著手去市場買菜、在小區里散步的傳聞。一個周末，她特意去找何海瑩，竟看見何海瑩和白云峰正坐在沙涌新村的小巷深處練習粵劇，白云峰優雅嫻熟地拉著琴，他們親密得就像情侶一樣，凄美動人的唱曲引來了圍觀者的陣陣掌聲。親眼目睹后，沈虹靜也相信了關于他們“老少戀”的說法。

2006年8月的一天，何海瑩突然要請沈虹靜到大華酒樓去喝茶、看表演。原來，何海瑩經過兩年的勤學苦練，已經從打雜的學徒成為云峰粵劇藝術團的正式花旦演員了。席間，何海瑩還請來白云峰作了介紹，經過簡單交談，沈虹靜發現白云峰確實慈祥和藹、溫文儒雅。茶樓里的戲劇海報上，赫然印著“白云峰先生、何海瑩小姐”幾個大字以及他們的劇照。看戲時，雖然沈虹靜聽不懂，但見何海瑩和白云峰在臺上繪聲繪色、配合默契的表演，以及臺下一群老爺爺老奶奶大聲叫好、紛紛上前送“紅包”的情形，她知道何海瑩已經成粵劇“名人”了。她還聽幾個六七十歲的老戲迷說，何海瑩天真活潑、聰明好學，是廣州粵劇界少見的年輕演員，前途無量……

何海瑩唱完戲后單獨陪沈虹靜喝茶時，沈虹靜問道:“你真的要跟他一起生活嗎?”何海瑩點頭承認，并解釋說:“他真的很優秀，在藝術上我非常崇拜他，人也挺好，處處關懷我。”沈虹靜替她擔憂道:“可他大你差不多40歲啊!你才20歲，你就不想想將來嗎?”何海瑩卻毫不在乎地說:“40歲怎么了?”見沈虹靜啞口無言了，何海瑩還笑著說:“阿靜，別為我擔心了!我現在有戲唱，天天都過得很快樂，每月還能掙到2000多元工資，我很滿足了……”沈虹靜實在難以相信，前兩年還有些幼稚笨拙的何海瑩，現在說起話來竟然頭頭是道了!

2006年冬，沈虹靜帶著男友回了一趟家鄉，其男友是個大學生，比她大兩歲，而且在廣州有份不錯的工作，所以村里人都夸她“能干”。何海瑩母親則不斷地向她打聽何海瑩的消息，由于何海瑩不敢親口告訴她母親，便委托沈虹靜先跟她母親說說。當沈虹靜原原本本地說了后，張秀竟氣得當場不省人事!第二天，張秀就急匆匆趕到廣州將何海瑩大罵了一通。但何海瑩性格倔強，死活不肯離開廣州跟母親回家。一番爭吵后，張秀不得不失望地回了鄉下。

與母親鬧矛盾后，何海瑩有一段時間很不開心。2007年4月的一天，她找到沈虹靜哭訴心事。原來，她與白云峰相戀，不僅她家人不允許，而且白云峰的親人也不同意。沈虹靜說:“分手吧!你們確實不適合，以后吃虧的是你自己!”但何海瑩哭道:“我們真的愛得很深，而我也不想放棄唱戲，離開他我又能干啥?”何海瑩最終痛楚地獨自走了。

2007年夏，何海瑩的哥哥何強輟學去了深圳打工，弟弟何建考上了廣州一所職業大專。張秀送何建來廣州讀書時，再次強烈要求何海瑩離開白云峰。張秀苦苦勸道:“我的傻女兒呀，你就聽媽一次話吧!現在你哥哥也打工了，能供你弟弟讀書，我就是寧愿你回家種田，也不想你成這門親啊!”可何海瑩根本不聽，毫無辦法的張秀只好去找白云峰理論，但白云峰要么避而不見，要么說:“這事我也沒招，要走要留我都沒意見，你還是跟你女兒去說吧!”

今生緣盡待來生，凄美“老少戀”令人嘆息

為了阻止何海瑩，張秀決定留在廣州邊打工邊勸說女兒。不久，張秀就進了一家小飯館洗碗。可是，何海瑩竟通過不斷搬家來逃避母親。不過，何海瑩雖然搬了幾次家，卻一直沒有離開過白云峰在沙涌新村的住處，他們依然經常在一起。一次，張秀好不容易找到了何海瑩新租的房子，得知屋里的新電視是白云峰送的時，張秀頓時氣得大罵何海瑩:“你這個蠢貨，就是被他這種小恩小惠給蒙騙了啊!”罵完后，張秀還將電視機搬到白云峰家中，當著白云峰的面砸了個稀巴爛。即便如此大鬧，張秀仍沒能拆散何海瑩與白云峰。

2007年11月，張秀因顧著勸女兒，將飯館的工作給丟了。她便哭求何海瑩跟她回老家。可何海瑩堅決不肯，還說:“媽，你就自己安心回老家吧!今后弟弟的學費、生活費我全包了，每月還寄些錢回家給你用……”原來，這時的何海瑩已經成了劇團里的“頂梁柱”，名氣越來越大，月收入有5000多元，是團內工資最高的演員。平時白云峰負責編劇導演、指導排練節目，而何海瑩負責出演主角以及劇團財務，劇團內的同事甚至公開叫她“老板娘”了。

可張秀悔淚長流地說:“我的傻女兒，再多的錢也沒名聲重要!你這樣，今后還如何嫁人啊!”由于何海瑩與白云峰相戀的事情在她們老家也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很多鄉親都說何海瑩是為了名利跟一個老頭子過日子。但無論張秀怎樣苦口婆心地勸阻、哀求，何海瑩就是不愿離開白云峰，還執拗地說:“我愛他，我就要和他結婚成家!”張秀被氣得無可奈何，哭著回了老家，并不斷地后悔道:“我千不該萬不該當初把她送給人家做學徒啊，是我自己造的孽啊……”

把母親氣回老家后，何海瑩心里其實也很難受，因為她覺得自己總是這樣毫無“名分”地和白云峰在一起也不是一回事，要承受太多的閑言碎語和壓力。于是，何海瑩也向白云峰提出了結婚的打算，可是她沒想到白云峰竟然不同意，說:“小何啊，我這一生就算活上80年，也就只剩下十幾年的壽命了，哪一天我要是死了，你也才三十來歲，那不是害了你嗎?”聽了這話后，何海瑩傷心地哭得死去活來，多次向沈虹靜訴說內心的困惑。

不過，還沒等何海瑩來得及想清楚，一個噩耗讓她選擇了繼續陪伴白云峰。2008年1月初，白云峰被檢查出患了晚期肝癌，按常例，晚期肝癌患者確診后壽命一般只有一年半載，所以何海瑩覺得自己無論作為徒弟還是戀人，都有責任守在白云峰的身邊。那段日子，她日夜在醫院悉心照顧著白云峰。

白云峰自從被確診患晚期肝癌后，就斷斷續續地住院，平時劇團里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給了何海瑩掌管。但由于2008年發生了許多重大事件，白云峰又不能經常上臺演出，所以劇團的生意十分慘淡，尤其2008年9月份金融危機爆發后，觀眾的“紅包”給得越來越少，劇團效益更是一落千丈。巨大的生存壓力，白云峰的癌癥又越來越嚴重，何海瑩突然感覺自己沒了主心骨，一切是那樣的岌岌可危。

2008年11月底的一天，何海瑩又找到沈虹靜哭著說:“我現在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親情沒了，愛情也快沒了，就連能說心里話的好朋友也只有你這一個了。這些都沒有了，我要再多的錢，又有什么用啊……”原來，她母親回去后，又曾多次打電話來罵她，結果她和家里人都鬧翻了，她弟弟雖然在廣州讀書，經常會來找她或看一下她唱戲，但大多數時候是沒有生活費了。那天，她又剛從廣州中山三院照顧白云峰回來，白云峰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便告訴她會將他的所有財產分成兩份，一份給她，一份給他的妹妹。

見何海瑩又憔悴又失落，沈虹靜也無能為力，只得不斷地用語言安慰她。何海瑩回去后，依然白天到酒樓演出，晚上到醫院去，跟白云峰的妹妹輪換著照顧白云峰。由于經常通宵看護病人，何海瑩很快消瘦了，劇團里的很多同事都紛紛為她叫苦，但她沒有一句怨言。

2009年1月9日上午10時，白云峰在醫院安然去世。何海瑩靠在他的身上號啕大哭，后被劇團同事扶回白云峰家中。由于白云峰生前囑咐她一定要將劇團好好經營下去，所以盡管受到巨大打擊，她還是帶著悲痛堅持演出。1月11日下午，何海瑩領著劇團在廣州龍津東路榮華茶樓像往常一樣駐唱，這次她上臺點唱的曲目是《今生緣盡待來生》。當時茶樓全場鴉雀無聲，聽者聚精會神，與往常不一樣的是，樂師曲音未終，何海瑩已經淚流滿面……讓人們震驚的是，第二天中午1點多，何海瑩就被發現懸梁自盡于白云峰的家中!

據現場目擊者和警方透露，何海瑩是先用利刃割腕，然后上吊自殺。在結束生命前，何海瑩將自己的照片擺在白云峰的遺像前，并在旁邊留下一封寫給劇團其他成員的遺書，上面這樣寫道:“我很難面對峰哥走了的事實，想和他一起去，請大家原諒我不辭而別，不要放棄劇團，好好經營下去，希望大家能把我和峰哥合葬在一起，并把我和峰哥的遺照放一起。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何海瑩還把現金和白云峰托付她保管的基金都放在桌面。

何海瑩懸梁殉情的事情傳開后，人們在扼腕嘆息之余，也議論紛紛。她生前的許多同事和戲迷都傷感地說:“他們年齡雖然相差巨大，但感情很真摯很感人，這種愛只有在書里面才有，全世界都少見;而且他們一個離異，一個未婚，也是合法的，我們一直支持他們在一起。只是，她這樣一走，對戲迷不負責任，對家庭不負責任，對劇團也不負責任……”也有的說:“她年紀輕輕，人生閱歷淺，從小到大，接觸的都是戲班子里的中老年人，聽到的都是戲詞里的老故事，與現實和她的實際年齡脫離太遠，所以走上這條路不難理解。”還有心理學家說:“她是入戲太深，用自殺來追求愛的圓滿，但這種方式太感性、太偏激了，人生不是只有暴風驟雨，還有明媚陽光。”

[文中除何海瑩、仇浩忠(白云峰)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 / 王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