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的藝術
莎士比亞曾在劇作《李爾王》中說:“為失敗找借口,最后只會使傷口越來越深。”
從政者一旦犯錯,死不認錯或百般推諉,只會讓民怨不斷加深,讓傷口繼續淌血。
試問,當你生氣的時候,最想聽到的是什么?是道歉,而不是借口,即使對方的辯解并非毫無道理也是如此。
舉個例子,在臺灣莫拉克風災中,最初馬英九便沒有意識到這一點。8 月12日,接受媒體記者采訪時他便掉以輕心地說:“這個地區從來沒這么嚴重過,所以民眾沒做好充足的準備,如果有準備,民眾就會及早撤離。可是他們死守家園,你看,他們沒理解這次風災有多嚴重。”
嚴格來說,他并非全無道理,但在當時的情形下說這些話,如同火上加油,旋即惹來鋪天蓋地的反擊和批評。結果馬英九后來學乖了,再到災區視察,只是一股腦兒地向災民鞠躬道歉。
還有一次,馬英九探訪災區時叫一眾高官陪他向民眾道歉,卻喊出“請鞠躬,10秒鐘!”這樣突兀的話來。為什么鞠躬還需要計算時間?簡直令人哭笑不得。
美國參議員F#8226;湯普遜曾就“快快道歉”這一點說了一句著名的話:“如果你得吃一只烏鴉,或哪怕只是半只,乘熱吃總好過等它涼了再吃。”
“Crow”雖然指的是烏鴉,但在美國俚語中,“eat crow”有被迫認錯之意,所以這句話語帶相關。簡單來說,就是:道歉好過不道歉,而早道歉又好過晚道歉。
不用擔心道歉后對方會得寸進尺。試問當別人低聲下氣地向你道歉后,你會落井下石,狠狠再摑對方一記耳光嗎?對方若真的窮追猛打只會自失風度,輿論會慢慢轉到你那邊。
如果你諸多借口,只會激起對方的好勝心,與你狠狠再斗一場,局面越弄越僵。即使真的要解釋,也須雨過天清,大家心平氣和之后再說。
當然,知易行難,將道歉的話說出口,很多人都覺得有一定的心理障礙。不過,如果你足夠高明,即使不說出口,有時也一樣可以達到道歉的效果。
1947年,美國總統杜魯門訪問墨西哥期間,臨時更改行程,停留在Chapultepec城堡,并在一座紀念碑前鞠躬和獻花,然后才默然回到車上。這座碑是用來紀念100年前,即1847年,墨美戰爭中以身殉國的16位年輕士兵的。第二天,當地報章以《杜魯門永遠愈合了一個長久的民族傷口》為題對他作出高度贊揚。
更戲劇性的是西德總理勃蘭特(W. Brandt)。1970年訪問波蘭時,他突然在二戰華沙大屠殺死難者紀念墓前下跪,表現出了懺悔的誠意及勇氣,令世人動容。當年,他成了《時代》周刊風云人物,第二年更拿到了諾貝爾和平獎。
已故俄羅斯總統葉利欽在千禧年來臨前的除夕夜,突然決定提早引退,令全世界大吃一驚。他在電視上發表演講,向百姓道歉說:
“我為大家那些未能實現的夢想懇求原諒;為未能透徹了解大家的心愿懇求原諒;更為未能把祖國帶進一個富足、文明的社會懇求原諒。”
這番充滿感情的道歉,令那些原本對他全無好感,甚至咬牙切齒的人都為之動容。
與萊溫斯基的丑聞引發的政治風暴告一段落后,克林頓曾經這么說:
“我犯過一些我希望我沒有犯的錯,就如很多人也一樣。不同的是我的錯比大家的更為人知,但那也許是塞翁失馬,讓我變得更加謙卑、更加堅強。”
只可惜他說出這段話太遲。如果一開始便勇于認錯,而非顧左右而言他,相信他那場風波不會愈鬧愈大。
換個角度,當別人向你道歉時,你又該如何回應?
1996年美國總統大選,投票日當晚,老牌電視主播戴維#8226;布林克利誤以為已關了播出裝置,說克林頓這位總統將為美國人民多帶來4年“該死的廢話”,體內完全沒有一根“創造性骨頭”,“只是個悶蛋,而且還將永遠悶下去”。結果他的言論完完整整地播了出去,惹來公眾的批評和訕笑。
但一個星期之后,豁達的克林頓上了布林克利的電視節目。后者鄭重地做出道歉,說經過緊張、漫長的一天之后,自己無疑表現得無禮且有欠公允。
好個克林頓,不但爽快接受對方的道歉,而且得體地說,自己疲憊不堪的時候,一樣會講些事后感到后悔的話。評價一個人,不應以他一兩句話為準,而是應以全盤的表現。腦筋轉速甚快的克林頓還為對方提供了更好的臺階。他說布林克利說自己是“悶蛋”令副總統戈爾樂不可支,因為選戰中戈爾一直被傳媒評為“悶蛋”。克林頓頗有自嘲精神的冷幽默,令原本拘謹的道歉場合,變得賓主盡歡。
若想了解更多有關道歉的信息,例如為什么人愿意道歉或不愿意道歉、道歉時機、遲來道歉的影響,可翻閱阿倫#8226;拉扎爾所著《道歉》(商務印書館08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