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卷三］一面鏡子

我是向來不照鏡子的。無論是儀表鏡還是哈哈鏡，除了迫不得已在洗漱時含著泡沫極不情愿地向巨大的鏡子瞥一眼，我幾乎是不照鏡子的。

我害怕看見那一粒粒頑固的痘痘，和永遠瞇著的小眼睛，從而也害怕看見鏡子表面幾近完美的拋光。我似乎覺得鏡子里那個小女孩正在狡黠得(地)對我擠眉弄眼，好像在試探什么。

開始，我生活在人們的眼睛里很不自在，他們會不合時宜地對我指手劃(畫)腳，然而又不對我說什么，徑自走遠了，卻時而回頭掃視。這時，我會迅速檢查自己，然后煞有介事地問同伴，有何不得體嗎?只等她茫然地搖頭，我才釋然地松了口氣。

忽然，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很累，真的很累。為別人的眼睛而活，好累。我驚覺，自己害怕的不再是那一面面可以反射陽光的大鏡子，而是人們的眼睛。沒錯，是眼睛。

我以為，最真實的鏡子，是人們的眼睛。

因此，對于人們的眼睛，我焦躁不安。不是擔心它讓我的臉一次又一次接受殘酷的洗禮，而是生怕它窺透我心中的一些什么。慢慢地，我學會偽裝，很好地偽裝自己。即使心里痛得像針扎，也不會讓嘴角無力地搭(耷)拉下；即使心中波濤洶涌，也可以讓面容保持波瀾不驚。

我發現我變了，變得笑容淡漠了，還口口聲聲說著“冷曖自知”。我發現我變了，忘記童話的我不再簡單而率真、熱烈而張揚。終于承認，我回憶不起如何真心微笑。我笑得很疼。

最可怕的是，我陷入這個泥潭，越陷越深。我不敢凝視人們的眼睛，這面鏡子尖銳而瘋狂，刺眼的光芒戳得我心里生疼。于是喜歡一個人手里攥著一張過期的照片，坐在弄堂的樟樹下，照片里的我笑得多么明朗。只是，過期了，我丟掉的不僅是純真的笑。現在，漫天黃沙，鋪滿了我躺在馬路上的心臟。終于，我決定改變自己。改變困惑，改變假裝，我要對生命守信。我一層層剝下自己的保護色——所謂的虛榮、快樂、勇敢，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本真的：最自然的身體，被自己緊緊的束縛勒得變了形：這兒是一道紅印，那兒是一塊淤青。我換上最真實的自己。我不會假裝文靜了，我要露出如假包換的自己。我知道，蛻變是疼痛的，但我必須如此。天哪，之前我對自己做了什么!我現在真想把自己的一切堆到鏡子前，讓自己好好欣賞自己的軀體以及靈魂。

直到我成為我的那一天，總算學會了釋懷。

我坦然地接受那面鏡子。倘若有人久久注視著我，我會笑著用自己的那面鏡子迎上去。因為，它僅僅是一面鏡子。

是的，一面鏡子。它反射著我的“一切”。偽裝地(得)再好，也逃不了這面鏡子的追逐。它會逼著我做回自己。此時的我明白了，這面鏡子，是自己。

夢到這里接著延續下去了。我昂著頭，再也不會始終漠然。

(原始得分：39分)

專家點評

文章構思精巧、跌宕起伏。文中從“我幾乎不照鏡子的”，到生活中“人們的眼睛”對“我”的檢視，由此產生的“心理恐懼”和“偽裝”，直到有一天“我”的省悟，剝去自己的“偽裝”，展露出一個“真我”的過程。從生活中捕捉人們眼睛的“鏡像”，領悟到做一個“真我”的坦然與真實。立意深刻，不失為一篇考場的佳作。其不足之處是文末的“夢到這里接著延續下去了”，給人的感覺是“真我”又回到了“虛幻的我”。還有語言上，也存在與上一篇一樣的問題，如畫線句子“漫天黃沙，鋪滿了我躺在馬路上的心臟”等，令人費解。可減1～2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