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通作品

凋謝

清晨，透過露水的縫隙

我看見一地殘紅，像嘶鳴在深淵里的馬匹

不知昨夜的風雨熄滅了多少夢想的燈盞

一根青莖上，那朵花也不見了

我愛戀的蹄趾再一次失去了嘹亮在俗世的圖案

陽光，仍然衣冠楚楚，從我的身后踱了過來

即使風情萬種，也無法拯救這個多愁多病的春天

誰也不能證明，一聲鳥語可以讓我們曾經的約定起

死回生

我的心像南山寺醒來的鐘聲，慵懶、空寂、飄渺，無

所依據

而你仍在薄霧微蒸的玫瑰浴池里假寐。我并不意外

黑夜退去時這些被時間卸在異地的藥渣與灰燼

美好而巨大!令我背負如此沉重的懷想

那些被大地寵壞了的曾經在青莖上奔跑的女子

那些曾經向我吐露過芬芳的花朵

居然在自己的一勺妖嬈的香氣里溺斃

她們泛濫的自戀，勝過了我奢侈的憂傷

此時，我多么需要一根繩子

幫助我爬到比陽光更高的地方

去問一問激動在黎明前的那一聲驚雷

問一問，昨夜我關閉詩歌的門窗時，你溜出去的紅顏

如何在我矜持地翻身的過程中，被遠方消化得一干二凈

這些全部的失落我都并不在意

我在意的是，繽紛的一生不能與你一同凋謝

算你狠!用兌滿幻藥的生活毒死我的心，留下我的命

留下我，一根再也無所寄托的青莖

無助得想即刻倒下去，卻

不知倒向何方

黑衣人

黑衣人，從風中走來

他帶著風的顏色

把臥在大地上的月光攪起一片詭異的漣漪

我突然停了下來，忘記了時間的門鎖是怎樣被撬開的

夢的化石浮出水面。我被裸露在蒼穹下

是誰看見幽靈的眼睛在黑衣上閃爍

風，在倉皇地蛻皮。那種巨大的聲音，仿佛來自地下

來自遠古不明死因的一個朋友。他說

如果你要除掉自己，就必須銬住飛翔的恐懼

才能看清楚那根從深淵里走出來的白骨

在黑衣里的舞蹈，很美

黑衣人，像末班車

奔馳在撬鎖者的環形手勢上

奔馳在罌粟花的胎盤中

今夜，我們不能“越過道德的邊境，走過愛的禁區”

——黑衣人，我愛你所有的虛無

以后

以后，花瓣將離枝而去

春天的裙下，那片寂寞千年的泥土

是否會出現偶爾的心跳?一只蟲子感到了惶恐

我，會牽引馬蹄繞過這片是非之地

在路上，丟掉一部分夢的鎧甲。讓螞蟻們繼續為感

恩忙碌

以后，鳥兒將閉上唱歌的嘴唇

它要飛。我看見了，那些在雨中糾纏不清的憂傷弧線

愛人們的小蠻腰上，混亂了的風的腳步。我疾病的根

暴露無遺

水車為奔走而累，呻吟著它內心里的潮濕

而陽光，停了下來，在一株新芽上舐舔傷口

我選擇逆流而行，讓相思的船只努力爬到紅顏禍水

的頂峰

以后，你的方向將會更加具有打擊力

因為，在春天的所有縫隙里，都插滿了你深藏淺露

的手語

等到春暖花開過后，如果我還沒有喊出你的美麗

你就把這些從我生命里散落下來的顏色

涂抹在我的墓碑上

以后，人世間的寧靜與空洞

將會是我等待你的眠床

既使有一萬個理由，我也不放棄

在你月光和落英的體溫下面生而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