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銅業前“掌門”被判無期

鄒韶祿出生于1952年，云南建水縣人，博士。1996年4月，鄒韶祿擔任云銅集團董事長、黨委書記，1999年9月兼任云銅集團總經理，鄒韶祿在任職期間，大膽進行創新改制。1998年5月8日，云南銅業在深圳掛牌上市。此后，云南銅業從一個瀕臨破產邊緣的國有企業迅速發展成為中國銅業的佼佼者。2007年，云銅集團實現銷售收入406億，成為云南首個銷售收入突破400億的工業企業，擔任老總的鄒韶祿也享有國家正廳級領導干部待遇，年薪逾80萬元，并光榮當選為中國共產黨十七大代表。

作為云銅集團的掌舵人，鄒韶祿為云銅的發展曾經立下了汗馬功勞，國家和人民也給予了他極高的待遇和榮譽，但這個曾經頗有建樹、頗有作為的企業家還是倒在了金錢面前。

2008年12月29日，云南省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備受關注的云南銅業(集團)有限公司原董事長、總經理鄒韶祿受賄案作出一審判決，鄒韶祿身為大型國有企業負責人，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價值人民幣1900萬余元的財物(其中800萬元屬于未遂)，構成受賄罪，且數額特別巨大，嚴重損害了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行為的廉潔性。鑒于其具有自首情節，且退繳了全部贓款和非法所得，認罪、悔罪態度好，被依法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被指控18宗受賄

2007年12月8日，鄒韶祿最為器重并委以重任的公司副總余衛平被云南省紀委“雙規”，通過余衛平的交代，鄒韶祿的違法犯罪行為浮出水面。2008年1月21日，云銅公司宣布，鄒韶祿辭去董事長職務；2月4日，鄒韶祿被拘留；2月18日被依法逮捕。

2008年12月24日上午9時，繼前一日分別開庭審理云銅集團副總經理余衛平以及云銅鴻泰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副總經理、云銅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總經理汪建偉貪污、受賄、挪用公款案之后，鄒韶祿受賄案在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

公訴機關指控：云銅集團系由云南省國資委監管的大型國有獨資企業。鄒韶祿在擔任公司董事長，總經理期間，利用職務之便，大肆收受賄賂18次，共計人民幣1640萬余元、澳元40萬元、美元2萬元、港幣10萬元。

在檢察院指控的鄒韶祿受賄的18起案件中，鄒韶祿受賄的數額從3萬元到900萬元不等。在眾多指控中出現一個絕非偶然的時間段，即鄒韶祿收到錢財的時間多集中在節日前后。

針對指控，鄒韶祿多次在承認收錢的同時為自己辯解，認為自己并沒有為送禮人謀取不正當利益，并振振有詞地表明在多起事件中自己的“拍板定案”抑或“牽線搭橋”均屬于正當履職，不但沒有給國家造成損失，還為本公司創造了巨大利益，結果是達到了“雙贏”。辯護人對鄒韶祿收受賄賂的犯罪定性無異議，但認為應當對收受賄賂為他人謀利益和正當履職后因受中國人情世故大環境的影響而收受賄賂的行為加以區別。

三筆巨款成辯論焦點

鄒韶祿18起受賄案中，爭論最大的有3起。辯護律師認為，這3筆款項應當從受賄總金額中減除。

鄒韶祿在任職期間，利用職務之便，介紹劉躍與云銅集團控股的云南云銅鋅業股份有限公司合作投資開發維西康普鉛鋅礦，并在2007年8月間，接受了劉躍送的現金200萬元。2007年12月8日，在云南省紀委宣布對余衛平實施“雙規”的決定后，鄒韶祿因害怕當晚將這200萬元退還給了劉躍，辯護人認為，鄒韶祿退錢在先，案發在后，按照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的相關司法解釋，收受的這200萬元不應作為犯罪認定。而公訴人認為，這200萬元只要鄒韶祿當時收受，即可界定為受賄的犯罪既遂，之后的退還行為只是犯罪后的事實，并不影響對行為的定性。

2003年到2006年間，鄒韶祿在云銅集團與云南金沙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土地使用權轉讓過程中，為金沙房地產公司謀取利益，2005年收受了該公司的40萬澳元。鄒韶祿認為自己實際沒有收到這筆錢。而在余衛平的供述中卻是這樣交代的：因為幫了金沙房地產公司的忙，公司總經理曾羽玲送了100萬澳元答謝鄒韶祿和余衛平。100萬澳元曾羽玲以其在澳洲留學女兒之名分為60萬和40萬兩筆存入銀行，余衛平收了其中的60萬，將40萬的存款復印件交給了鄒韶祿，其后，余衛平將這40萬澳元轉到了新加坡的銀行賬戶，作為鄒韶祿的股金入股KINGFAIH集團有限公司。

鄒韶祿承認，他曾將40萬澳元的存單復印件放入家中的保險箱中，直至余衛平東窗事發，他才將這存單復印件燒毀。辯護人表示，40萬澳元不應列入鄒韶祿受賄金額，因為他接受的僅是個寫著他名字的存單復印件，憑此根本不可能掌控這筆錢。而公訴人認為，鄒韶祿將存單復印件“妥善”保存長達兩年之久，無可辯駁地證明了他同意收受這筆錢。

在整個受賄案中，對金額最大的一筆900萬元指控的認定，控辯雙方爭論尤為激烈，公訴機關指控鄒韶祿在云銅集團與昆明市自更集團有限公司土地使用權轉讓過程中，為自更集團謀取利益，在2003年5月間，收受自更集團董事長鄭自更送的價值人民幣100萬元的干股；在2006年9月間，再次收受鄭自更送的人民幣800萬元。公訴人提供的證人證言顯示，2003年，鄭自更把云銅鴻泰地產公司的100萬元股權記到了一個叫“林杰”的人名下，并在股東會議上說，此人是個領導，以后事關“林杰”的所有事宜，都由自己全權代表，公司股東從未見過“林杰”此人。鄒韶祿承認，2003年5月，他按照鄭自更的要求，提供了一個名為“林杰”的假身份證，也收到過100萬元的干股，卻并沒有拿到相關的股權證明。

對800萬元的事情，鄒韶祿是這樣供述的：2006年9月的一天，鄭自更邀約其在昆明市天元酒店門口會面。鄭自更打開自己的后車門，里面擺放著六七個小旅行袋，裝得滿滿的。鄭自更表示那里面裝的全是現金，土地轉讓賺到錢了，他表示一下感謝。鄒韶祿當即就拒絕了。隨后鄭自更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黃色的紙條，塞進鄒韶祿的衣袋中，說不收現金就拿個欠條，之后兩人匆匆分手了。鄒韶祿回家一看，那是一張鄭自更寫的欠條，上書“收到鄒韶富(鄒韶祿胞弟)現金人民幣800萬元”。2007年6月，鄭自更在北京病故。2007年12月，余衛平被“雙規”，鄒韶祿將紙條取出燒毀。

辯護人認為，100萬元干股不能排除是鄭自更利用鄒韶祿提供的假身份證達到自己占有的目的。并且，在鄭自更死后，鄒韶祿也不能控制這100萬元股份，不能主張對100萬元股份的權利。況且，無論是100萬元干股還是800萬元現金，都只有鄒韶祿自己的供述，尤其是800萬元的問題僅憑鄒韶祿自己的供述是不能定罪的，從鄭自更事先準備好欠條的行為來看，這種兩手準備表明行賄人的行賄故意和行賄真實性存在問題。在鄭自更死后，800萬元欠條的債權已經不可能實現，因此，800萬元不能認定為受賄。公訴人反駁了辯方意見。公訴人認為，鄭自更在鄒韶祿拒收現金后轉而出具欠條，正好表明了他行賄的堅定性，鄒韶祿接受了，這個行為即構成了犯罪，鄒韶祿燒毀紙條的行為表明了其試圖掩蓋犯罪的心理。

法院的判決

針對控辯雙方爭論的焦點，昆明中院認為：鄒韶祿退還200萬元的行為，符合“兩高’《關于辦理受賄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中“國家工作人員受賄后，因自身或者與其他受賄有關聯的人、事被查處，為掩蓋犯罪而退還或者上交的，不影響認定受賄罪”的規定。辯護人的意見，法院不予采納。

法院認為，在余衛平要求曾羽玲將所送澳元轉入其控制的新加坡銀行賬戶后，鄒和余共同受賄的行為已得到實現。鄒韶祿是否實際得到該40萬澳元，并不影響對其行為構成受賄罪的認定。對于鄒韶祿收受鄭自更100萬元干股的問題，法院認為鄭自更使用鄒韶祿提供的“林杰”的身份證辦理了股權轉讓和登記手續，鄒韶祿的行為已經構成受賄罪。對于800萬元欠條的問題，法院認為，由于案件被查處等被告人意志以外的原因，鄒韶祿已不可能實際取得這800萬元賄賂款，按照我國刑法相關規定，對鄒韶祿的行為依法應以受賄未遂認定。

2008年12月29日，昆明中院作出一審判決，認為鄒韶祿身為大型國有企業負責人，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價值人民幣1900余萬元的財物(其中收受800萬元屬未遂)，構成受賄罪，且數額特別巨大，嚴重損害了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行為的廉潔性，鑒千其具有自首情節，且退繳全部贓款和非法所得，認罪、悔罪態度好，依法判處其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一審宣判后，鄒韶祿當場向法庭深鞠一躬表示感謝，沒有上訴的意思表示。

在同一天獲刑的還有鄒韶祿過去最為器重的副手和親信：余衛平因犯受賄罪、貪污罪、挪用公款罪，被法院依法判處死刑、死緩以及有期徒刑十年，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汪建偉因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犯貪污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二十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15萬元。

啟示和反思

為鄒韶祿擔任辯護律師的馬軍認為，鄒韶祿在2003年以前，一直都兢兢業業屨職，曾經帶領企業創下輝煌業績。他是被別人發射的糖衣炮彈打倒的。他的正常履職，公司的正常決策，別人都要給他送錢。這和我們社會的大環境不無關系，國家在嚴懲貪污腐敗的同時，也應大力整治社會經濟環境，“讓我們的企業家在一個干凈的環境中做事。”

鄒韶祿的墮落固然有外部的誘因，地位的顯要、權力的集中沒有使他警醒慎獨，但真正使他沉淪的還是源自內心的貪欲，鄒韶祿曾以借為名，向下屬控股企業楚雄礦冶股份有限公司“借用”了一輛價值62萬余元的“薩伯”車，并報銷5萬余元的車輛相關費用，鄒韶祿將車子提供給其家人使用。楚雄公司雖感鄒韶祿的行為不恰當，卻也依令而行。在鄒韶祿收受的眾多賄賂中，不少來自于云銅集團下屬的控股公司，有的甚至是由公司決定在年節期間給鄒韶祿送的禮。不難想象，鄒韶祿收受的錢財當初是以“慰問金”、“紅包”、“過節費”、“拜年禮”等各種名目送來的，也正是在這些名目的掩蓋下，鄒韶祿將這些數以萬、十萬、百萬計的“禮金”心安理得地納入囊中。鄒韶祿在法庭上不斷用“收錢是錯誤的”來表述他對自己行為的認知。

從中應當進行反思的絕非只有鄒韶祿本人，從鄒韶祿受賄案中看到的是，在權力過于集中的同時監管制約機制的缺失。鄒韶祿被捕后，云南省紀委、監察廳在《關于云南銅業(集團)有限公司原董事長鄒韶祿等人嚴重違紀違法案件的通報》中指出，鄒韶祿等人濫用職權的行為。給云銅集團的發展帶來嚴重危機，云銅集團內部生產經營管理嚴重混亂，國有資產被嚴重“稀釋”，資金鏈瀕臨斷裂。鄒韶祿等人的問題，既是個人造成的，也和企業內部管理制度不健全、監督機制缺失等原因密切相關。

編輯：盛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