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文的詩（４首）

冬天 在消失你手爪的時候

請不要把我帶走

那些銀色的巨輪 閃著寒光

越過半世紀的山崖

連綿起伏 壓不住雪水

在我的面前 發出呼嘯

蟄伏了一夏的衣裙

多年以后 輕輕呼喚著最后的清晨

并把一大群白鴿 擱在我冰凌的窗上

讓我的手不寒而栗 一點點疏通淤泥的河道

冬天 你張著巨大的五指

將我和生活一齊抹去

你有凍硬的關節 分裂的思緒

有不愿離去的熱情

當你垂下蒼白的眼睛

我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糾結在一起

冬天是冰凍在十字架上的陌生人

一個 兩個 七個 八個 帶著同樣的眼神

梅花

在兩片黯淡的嘴的縫隙

我走進3點10分那場戲

漆色的舞臺 銹蝕的樓梯 轉眼相望

潑墨煙眉和朱唇的舊戲臺

梅花 美玉 唐宋明 精致雕琢

幕起幕落的舞臺 只有男戲子和男看客

優雅起死回生 從黑白漸轉濃麗

看完開場已經完了 現代人的想象

只是眼眉 身段 話顯多了 梅花徐徐無聲

來看戲的看到后面有點索然

男子從座位站起 我知道他懂

觀賞已經消失的梅花 男性的風雅

在屏幕上曇花一現 滿堂生彩

所有人都不講話 其實是來欣賞男色

男戲子 男紳士 男嘉賓 男人的情意

那點耀眼的心思 照亮了黑暗的劇場

看過眼煙云的禮儀在末世煙消

那殘片無處不在 在心里我們上場

捧場 我們是座兒?也是角兒

別人看著我們時

我們也想翹蘭花指 字字珠璣 飄忽秋波

看戲的動機 早年曾被歐風瓦解

只是這臉譜和程式 立體的唐詩宋詞

看一場風花雪月 無味的人世就變成小令的手

慢詞的眼 緩緩浮現最唯美的真實

看一個男子以最和諧的姿態與綺靡者女性交流

最大限度地 憐香惜玉

你名字里有梅

冬天一直是晴天 你名字里有梅

那年你的滿足使我竊笑

很多時候我不知你在何方

有個女生從街上跳下計程車與我招呼

那不是你 飄蕩的梅花辮

在那些浪漫的日子 你的臉常掛著鄭重的笑靨

我不是你 從未停止叩問時間

而你的發梢和桃色的臉頰呢

它們是否和深院和薔薇一起隱身

我再聽不見銀鈴 也許你已失去那副歌喉

小辮飛揚的那年 我以智者的眼光審視

不茍言笑地欣賞你的嬌媚 否認小女子

我就這樣過光了女孩的日月

寂寞的時候也會想起你 你在哪里算計

快樂或者享受的可能 我們分離的時候

我的世界瑞雪紛飛 你卻被仲夏夜裹去

再不想回頭張望來路 只有我在今夜寂寞的音樂里

羨慕你從花季就選擇的那條聲帶 它是快樂的

遺忘

沒有這個冬天這樣晴的

這樣晴 一直晴到遺忘

昨天發生的一切 一切都發生了

到今天一切都遺忘 讓我覺得

仿佛隔世 仿佛你正在另一端叫我

我驀然回首 痛苦正落在山陰

我已經走在陽光充足的山顛

我們總會遺忘自己不喜歡的

所以今天一切尚好 我們沒有理由

把自己重新拉向過去 我們只有朝遠方一直走

這個冬季陽光很好 它讓我們遺忘許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