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懊悔，但從來沮喪

現在我的年齡比記憶中的母親大得多：那時母親多年輕啊。所以我記得的其實是我：一個小孩，在媽媽的懷抱里，仰面看

Q:我見過您本人幾次，也聽說過關于您的事情，看過您寫的一些東西和畫，您覺得一件作品和作者本人是什么樣的關系？

A:有關系，也沒關系。至少我的畫比我活得長。多長，我不知道。

Q:您懷疑過自己的記憶么？我很多時候有這種感覺，就是有一些自己覺得印象很深、但可能不完全真實的回憶。

A:經常懷疑。問題是懷疑可能也來自記憶。這差不多是個羅生門的問題：如何敘述你的記憶。

記憶并不停在你記憶的那個時刻、那個人。記憶跟著你成長，你變了，記憶也變，你對記憶的解讀同樣在變。

我記得母親30多歲的模樣，但現在我的年齡比記憶中的母親大得多：那時母親多年輕啊。所以我記得的其實是我：一個小孩，在媽媽的懷抱里，仰面看。

Q:您覺得死亡是什么？相信前世今生的存在么？

A:死亡就是“沒有了”。我當知青時在社辦企業的骨灰盒廠當過畫工，看見死亡是木盒子里的一小堆灰，你得預先接受：有一天你就是這堆灰。

我非常愿意相信我有“前生”，問題是，譬如，我曾是一個宋朝的無賴嗎？他知道、我、知道他、是我的前生嗎？

Q:您覺得畫畫和寫作相通的成分有多大？

A:觀看。我的意思是說，我嚴重缺乏想象力。

Q:您覺得祖國這個概念和您的生活是什么樣的關系？您覺得自己最愛的、最珍惜的是什么？

A:你問了兩個問題。一、我熱愛魏晉唐宋，沒問題。二、我熱愛、珍惜的事物很多，沒有“最”。樹砍了，我非常難過、憤怒。

Q:在創作中或生活中會不會感到疲勞和厭倦？有很懊悔和沮喪的時候么？通常會怎么解決這種情緒上的問題？

A:會疲勞，不太會厭倦。中年后很少懊悔，但從來沮喪，對許許多多事沮喪。但沮喪在我是很平靜很日常的情緒，有時簡直令我快樂。

Q:如果您不畫畫不寫作了，生活重新開始，您想做什么？

A:重新開始？不可能了。我已經告訴你，我嚴重缺乏想象力。

Q

如果可以任意選擇，您覺得什么是最理想的表達方式？說話？寫東西？畫畫？拍電影？做音樂？

A:目前，寫作最理想，因為方便。畫畫有點煩，繃布，調畫架，顏料一管一管擠出來……還要洗筆。拍電影太麻煩了，比畫畫麻煩一萬倍。音樂的情形不太清楚，我連口琴都不會吹。

Q:好難啊……您給我的那些問題，是不是也很難啊？不好意思，小文青總愛問些“大”問題。

A:謝謝！不好意思，老文青總愛說些小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