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動賓式慣用語的語法特征相當豐富,有的相當于詞組,在句中作句法成分;有的相當于句子,單獨成句,或充當復句里的分句;有的充當句子的某一成分。
關鍵詞:動賓式 慣用語 語法特征
從語法結構上來看,“炒魷魚”“碰一鼻子灰”“喝西北風”“敲邊鼓”“打饑荒”等這類慣用語屬典型的動賓結構,我們稱之為動賓式慣用語。動賓式慣用語在結構上,有的相當于詞組,在句中作句法成分;有的相當于句子,單獨成句,或充當復句里的分句,也可以作句子成分。
一、單獨成句
(1)那又有什么奇怪!今年的生產計劃是上頭根據我國工農業發展的需要提出來的,而這些數字又是經過廣大群眾的醞釀和計算才決定下來的。他身為書記,為什么不聽群眾的意見,又不執行上頭的決定?扯后腿?——這個詞對他太輕啦!”(《乘風破浪》)
(2)哎!壞了!捅了婁子啦!(老舍《紅大院》第二幕第二場)
例(1)中的慣用語“扯后腿”單獨成句,在句中作謂語。這是一個省略句,承前省略主語“他”。例(2)“捅婁子”中插入“了”表示動作已經發生,后面加語氣詞“啦”,構成非主謂句,慣用語充當謂語成分。
二、相當于一個分句,充當復句的組成部分
(3)平日雖然不負責任,可是一出了亂子,丁主任便覺出自己的責任與身份來。(老舍《不成問題的問題》)
(4)于是提起筆來寫,雖說不愿意十分撤爛污,然而“半生不熟”“草率將事”的毛病總不能免。(葉圣陶《<四三集>自序》)
(5)既然打著作家的招牌,就必須認真寫作,必須重視作家的勇氣和責任。(巴金《作家的勇氣和責任心》)
(6)“干部還不齊心呢,不信你問張三哥,莊稼主誰都在罵治安員娶了人家閨女,吃了迷魂湯,人家不向著丈人還向著咱們?(丁玲《太陽照在桑干河上》第四十三章)
(7)她整天像頭野驢子似的,在外邊到處亂闖;闖出亂子,他想盡一切辦法,為她遮蓋掩飾,保護她。(陳登科《風雷》第一部第二十八章)
(8)嚴志和一聽,碰了硬釘子,合上眼睛,頭上忽忽悠悠地暈眩起來。(梁斌《紅旗譜》)
(9)忽一日……只見一班應捕擁將進來,帶了麻繩鐵索,不管三七二十一,望王生頸上便套。(《初刻拍案驚奇》卷十一)
以上慣用語都相當于一個分句,充當復句中的組成部分。例(3)中的慣用語“出亂子”和例(4)中的“撤爛污”是充當轉折復句中的組成部分,例(5)中的“打招牌”、例(6)中的“吃了迷魂湯”、例(7)中的“闖亂子”、例(8)中的“碰了硬釘子”都是充當并列復句中的組成部分,例(9)中的慣用語“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句中充當插入語。
三、充當句子某種成分
(一)作主語
(10)有些扯順風旗的,亦就一口一聲的“觀察”。唐二亂子更覺樂不可支。(《官場現形記》第三十五回)
(11)賈赦聽了,便也有些膽怯,問道:“你們都看見么?”有幾個推順水船兒的回說:“怎么沒瞧見,因老爺在頭里,不敢驚動罷了。奴才們還撐得住。”(《紅樓夢》第一○二回)
(12)出版界出現打擦邊球現象,既有在社會轉型時期因某些法規或規范不完善,導致有空子可鉆這個原因,也顯示出有些出版人受利益驅動、急功近利的浮躁心態。要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從制度建設、完善法規以及道德約束等方面綜合治理。放任“打擦邊球”,是與建設“綠色出版”的要求相違背的。
(13)鮑羅廷答應照黃埔一樣派顧問給我們第二軍,每軍都有,我們講武堂也有。哈哈!撈點油水不成問題吧!(李六如《六十年的變遷》第十二章)
例(10)中的慣用語“扯順風旗”和例(11)中的慣用語“推順水船兒”,都是在后面加“的”字,構成“的”字短語“扯順風旗的”“推順水船兒的”,變成了名詞性短語,在句中作主語成分。例(12)中的慣用語“打擦邊球”與動詞“放任”組合,變成動賓式短語“放任‘打擦邊球’”,充當句子的主語成分。例(13)由慣用語“撈油水”直接充當句子的主語。
(二)作謂語
(14)女孩子愛面子,她不愿在大庭廣眾面前領自己那份不光彩的干糧。(路遙《平凡的世界》第十七章)
(15)我總說要去看看,總沒空兒。不是這樣就是那樣事情,拔不出腿。(柳青《創業史》第一部第十六章)
(16)我們下力的人,不擺龍門陣,不扯白談經。(《躋春臺·賣泥丸》)
(17)商人高吟秋千方百計要見區長,請求派給差事。甚至大地主曾作金也來“登門拜訪”,說是要介紹他當區長的情況。他們都吃了閉門羹。(張行《武陵山下》第四章一五)
(18)時勢不好,市面清得不成話,素來硬朗的鋪子,今年都打饑荒,也不是我們一家困難!(茅盾《林家鋪子》)
(19)張樂仁:“你不必顧慮利潤,我們多找竅門,找出一個就省多少工,就能降低成本。”(老舍《春華秋實》)
以上例句中的慣用語都充當句子的謂語成分,有的還在慣用語前面加上形容詞或副詞來修飾。例(14)~(16)中的“愛面子”“拔不出腿”“擺龍門陣”直接充當謂語。例(17)中的慣用語“吃了閉門羹”前面加上表數量的副詞“都”,中間插入“了”,表示此行為動作已發生,并且數量之多,說明所有“登門拜訪”的人全部吃了閉門羹。例(18)中的慣用語“打饑荒”前也用副詞“都”加以修飾,說明當時時局混亂對中國民族資本主義經濟影響之大,民族資本家瀕臨破產的邊沿。例(19)在慣用語“找竅門”前用形容詞“多”來修飾,說明通過多種途徑尋找降低成本增加利潤的方法,慣用語“找竅門”在句中作謂語。
(三)作賓語
(20)那時候,我急,我怒,所以我不能容納別人的意見。凡是與我主張不同的,我便把他們看成仇敵。那時侯,我是唱獨角戲。(老舍《四世同堂》)
(21)有那么幾個人蹦蹦跳跳,說三道四,想撈稻草,我們心里明白,不上它們的當。(丁玲《游湯原·三訪》)
(22)據我所知,你們那里有良好的工作基礎,良好的群眾條件!最后,問你們要工作!一定要干好!干不好要打屁股!(梁斌《烽煙圖》)
(23)這話正說在吳胖子的心上,他像是突然挨了一悶棍,腦瓜里翻了鍋,準備好的一大堆申訴詞潑了一地,撈摸了半天也沒抓住個頭兒。(李曉明等《平原槍聲》)
(24)我愿意背這個黑鍋,我不在乎這個,咱們心里明白算了。(劉知俠《鐵道游擊隊》第十七章)
(25)從昨晚上到今朝,兩條賤腿沒有停過,但求太平無事,大家面皮上都有光;那里知道還有人到老板面前拆壁腳。
例(20)中的“唱獨角戲”、例(21)中的“撈稻草”和例(22)中的“打屁股”都直接充當句子的賓語成分。例(23)在慣用語“挨了一悶棍”前加上時間副詞“突然”,表明事情發生得出乎意料,使人措手不及。例(24)在“背黑鍋”中插入指示代詞“這個”,對“黑鍋”加以限制,強調了“黑鍋”的分量。例(25)在慣用語“拆壁腳”前加上動作施事者,構成主謂短語作賓語。以上例句中,不管是哪種結構方式,慣用語都充當句子的賓語成分。
(四)作定語
(26)我是一個愛臉面的人。(李迪《傍晚敲門的女人》)
(27)你這個意思,我早就明白,但是我是個吃筆墨飯的人,哪里有力量在這里頭娶人?你們都是看慣了花花世界的,又哪里能跟我書呆子過日子?(張恨水《春明外史》第十二回)
(28)龍抬頭的腦瓜里,農民的道德觀念根深蒂固,認定這類吃皮肉飯的女人都是寡廉鮮恥的賤貨。萬惡淫為首,武林清規最忌好色。他大吼一聲:“滾出去。”(劉紹棠《柳敬亭說書》第一章七)
(29)〔有人〕專喜對著別人說你的闊勁……還出了個吹牛皮說大話的名頭,從此別人看你不起。(《九尾龜》第十二回)
(30)寶小姐一直等他應允,方才收淚,另外坐下。跟手九姨太亦走進來,又幫著他說了兩句“敲邊鼓”的話。(《官場現形記》第三十九回)
(31)鹽警打秋風的事情很多很多……想出種種的方法,如做生日之類,向鹽民們弄錢。(阿英《鹽鄉雜信》)
(32)行者道:“計較甚的?你若肯,便教師父與那婦人做個親家,你就做個倒踏門的女婿。(《西游記》第二十三回)
(33)胡統領還說了許多灌米湯的話。莊老爺答應著,又謝統領。(《官場現形記》第一十四回)
上面例句中的慣用語“愛面子”“吃筆墨飯”“吃皮肉飯”“吹牛皮”“敲邊鼓”“打秋風”“倒踏門”“灌米湯”都是直接充當定語成分,少數情況是兩個動賓式慣用語聯合修飾中心語,像例(29)中的“吃牛皮”和“說大話”并列修飾后面的賓語中心語。
(五)作狀語
(34)那日走到山腳下,看見一個俊俏書生,坐在樹陰底下打瞌睡,喜之不勝,走上前來,不費吹灰之力,抱了就走。(《何典》第一○回)
(35)西門慶道:“娘子差矣。古人道‘柔軟是立身之本,剛強是惹禍之胎’。似娘子的大郎所為良善時,‘萬丈水無涓滴漏’”。王婆打著攛鼓兒道:“說的是。”西門慶獎了一回,便坐在婦人對面。(《水滸全傳》第二十四回)
(36)婦人道:“無甚空地賣不得,若有個空地,才好賣。”那人與他敢起看眾人,吹的撲的道:“這里好,也曾有人在這里打野火兒過,在這里做好。”(《平妖傳》第三十一回)
(37)聽過士兵的流暢匯報,田光像吃了副定心丸,立刻把心放了下來。(馮志《敵后武工隊》第二十六章)
(38)“婦人……就使馮媽媽遞信過去,擇六月十八日大好日子,把蔣竹山倒踏門招進來成其夫婦。(《金瓶梅》第八回)
(39)要是任何一個人,因為任何一件事不順自己的心,就這么撂挑子躺倒不干,怎么辦呢?(張潔《沉重的翅膀》)
例中的慣用語“不費吹灰之力”“打著攛鼓兒”“打野火兒”“吃了副定心丸”“倒踏門”“撂挑子”都充當句子的狀語,表動作行為的方式。
(六)作補語
(40)別戲耍人了!倒是你們倆好得合穿一條褲子。(杜鵬程《在和平的日子里》第三章七)
(41)中國的事都要打折扣,文字也是一樣。“白發三千丈”這就是一個天大的誑!這就得大打其折扣。(魯迅《偽自由書<后記>》)
以上例句中的慣用語“合穿一條褲子”“打折扣”都充當句子的補語成分。動賓式慣用語充當補語的情況比較少。
附 注:
①文中所舉例子有的出自溫端正先生主編的《新華慣用語詞典》
(商務印書館,2007),有的出自高歌東先生著的《慣用語再探》(山東教育出版社,1985),在此深表感謝。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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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溫端正.新華慣用語詞典[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周睿 湖南 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41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