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夢華
“你吃過生肉嗎?”尼爾好奇地問道。
“當然吃過。”我毫不猶豫地回答說,“生活在愛斯基摩人之間,如果你不吃生肉,他們就會認為你瞧不起他們。如果你想跟他們交朋友,那就必須尊重他們。而且我發現,生肉其實并不難吃,只不過是心理問題。愛斯基摩人現在有房子,有汽車,有商店,做飯可以用電或者天然氣,完全可以吃熟的。但是,有時候他們還是喜歡吃生肉,特別是鯨肉,一般都是生吃。把凍得硬邦邦的鯨肉切成一片一片的,撒上一點鹽,或者倒上一點醬油,吃到肚子里涼涼的,感覺非常舒服。”
“魚呢?”尼爾指著桌子上的油炸黃魚,“你吃過生魚嗎?是不是很腥啊?”
“馴鹿肉、海豹肉、魚,都可以生吃。”我說,“實際上,吃生肉不僅節約時間和精力,而且熱量多,堅持的時間長。吃一頓熟肉,4個小時就消化完了。而吃一頓生肉,堅持七八個小時沒有問題,這對在冰天雪地里追逐獵物的人是非常重要的。”
“有人研究認為,”尼爾喝了一口啤酒,慢吞吞地說,“愛斯基摩人之所以抗寒,與他們的飲食習慣很有關系。”
“是的。”我舉起酒杯和尼爾碰了一下,“愛斯基摩人的抗寒能力,常常使我驚嘆不已。我們在野外,戴著很厚的手套,工作幾分鐘,手就凍僵了。但是,愛斯基摩人赤裸著雙手,卻可以繼續干下去。回到帳篷一測試,他們雙手的溫度,竟然比我們高好幾度!在凜冽的寒風中,我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還冷得打顫,他們卻穿著短褲走來走去。有時候雪花飄飄,氣溫達零下十幾度,孩子們仍然穿著單衣單褲。”
“為什么?”尼爾直直地看著我,“是不是與基因有關系?”
“冷戰期間,”我笑著說,“美國軍方出于軍事目的,很想弄清楚愛斯基摩人為什么會如此耐寒,這對在寒冷的條件下作戰是很有意義的。他們曾經猜測,愛斯基摩人的新陳代謝可能比其他人要快一些,可以釋放出更多的熱量。于是,在海軍北極實驗室工作的科研人員,便悄悄地讓愛斯基摩人服用放射性的碘同位素,以便對他們的新陳代謝進行監測和追蹤。結果發現,愛斯基摩人的新陳代謝與其他人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區別。但是,這一事件曝光以后,卻引起了軒然大波,愛斯基摩人激烈地抗議說:‘他們把我們當成老鼠用來作試驗,我們卻還蒙在鼓里一無所知!而且,愛斯基摩人認為,在他們中癌癥的發病率急劇上升,肯定與這些試驗有關系。”
“美國的那些政治家,”尼爾有點憤懣,憤憤不平地說,“總是大談人權,似乎他們就是人權的衛士。但是,他們對那些印第安人、愛斯基摩人、黑人,還有其他少數族裔,卻從來不講什么人權。”
“哎?”尼爾忽然想起了什么,揮動著手里的刀叉問道,“他們的抗寒能力,是不是與他們吃的食物有關系?”
“這是一個很值得研究的問題。”我說,“上世紀70年代初期,國際捕鯨委員會曾經想禁止愛斯基摩人的生存捕鯨,美國政府也表示支持,想以牛肉和豬肉代替鯨肉,改變愛斯基摩人的飲食結構。試驗的結果表明,有人感到虛弱,有人感到不適,有人甚至病了,突然去世。血液化驗的結果表明,吃傳統食品的愛斯基摩人,其血紅蛋白要比吃牛肉、豬肉和雞肉的人要高一些。但是,血紅蛋白是否與抗寒能力有關系,也還沒有搞清楚。”
“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啊!”尼爾無限感慨地說,“吃的文化與生存環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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