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故事（四）

曹志宏　陳滿秋

病根兒

齊步是軍人行進的常用步法，更是新兵們下大力氣著重訓練的基礎科目。

“ 聽到‘ 齊步走 的口令后， 左腳向正前方邁出約7 5厘米，按照先腳跟后腳掌的順序著地……”班長把動作要領講了一遍又一遍，新兵們也一遍又一遍地說“明白”，可是小熊仍然撅著嘴直咕噥“沒聽清楚”。“你的腦瓜子是讓門擠出包了，還是進水受潮了？”小馬實在看不下眼去，驟然變成怒吼的河東雄獅。“沒有，”小熊搖頭否認，“就是頭皮疼。”

新兵們沖到小熊跟前一看都傻了眼， 只見他頭頂上的毛發深處鼓起一個大包！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有的說是內分泌紊亂，頭部變成了發育重點； 有的講是營養過剩， 憋出了脂肪瘤；有的認為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癤子；有的則堅稱是青春痘長錯了地方。“哎喲媽呀，這是瘡！”小馬驚恐萬狀，說話聲音都有些發抖。“ 瘡？ ” 小熊目光迷惑。“ 對！ 俗話咋說的？頭上長瘡，腳下流膿。如果不趕快去治治，全身就會爛透。”不容分說，小馬拉起小熊就往衛生隊跑。

還沒進門， 小馬就扯著嗓子喊“ 醫生” 。男軍醫正給一個老兵看病，掃了一眼后問，“你看什么病？”“不是他，是……我，”小熊一緊張就有些口吃，“治……”“瘡！”小馬及時補充。“先等一會兒。”醫生繼續給老兵診斷，但是沒有忘記提醒小熊進行先期準備工作，“把褲子脫掉。”

頭上長個瘡， 脫褲子干什么？ 小馬大惑不解，正要開口叫“醫生”問個究竟時，小熊卻嚴格按醫囑行動，在屏風后脫了個光溜溜。

醫生檢查后并未發現異常，笑著說了聲“沒事”。“有事，你看。”小馬慌忙指向小熊的頭部。“啊！”醫生一看不禁勃然大怒，“以后不許開這種玩笑！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害得我白檢查半天！”小馬嚇得心驚肉跳，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可是小熊卻喃喃說道：“我以為你找病根兒呢……”

把胡子刮掉

新兵們“ 齊步走” 的“ 原地擺臂” 還沒學會，團里老兵連隊的老兵們，卻背起背包“齊步走”了。

老兵們意氣風發， 迎著刺骨寒風和漫天飛雪，踏上了野營拉練的征程。望著他們身著迷彩服，雄赳赳、氣昂昂浩然遠去的身影，新兵們非常羨慕，齊刷刷站到班長面前，表示也想去“瀟灑走一回”。

“你們現在可不行，”班長笑著告訴大家，“因為你們還是新兵，沒有學會全套軍事動作和作戰本領，更沒有絲毫戰斗經驗，而且根本就不會偽裝和隱蔽，一出去準會被敵人發現。”“敵人？哪兒有敵人？”新兵們環顧左右，望望天，又看看地，一致認為班長是口誤。

“當然有！”班長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天上始終有敵人間諜衛星和飛機， 不斷地轉來轉去，對咱們實施偵察；而且大海里有潛艇，山頂上有雷達……”“班長，間諜衛星飛那么高，能看見我們？”急性子的小馬打斷了班長講話，新兵們同樣一臉狐疑。“ 當然能。” 班長瞄準機會，開始給部下講起高科技，“不僅能看見行軍的大部隊，還能分辨出汽車轱轆的印兒，車身上噴的字兒，尾噴管冒出來的氣兒……”

“呵呵……真有意思。”新兵們瞪大雙眼，像在家時聽老奶奶講大灰狼的故事。“不是有意思，是真事！”班長做了一個肯定的手勢，“這么說吧，甚至還可以看清你的臉上稀稀拉拉的小胡子！”“啊！能看到……小胡子？”新兵們驚詫地張開嘴，許久都沒合攏。“都說說，如果以后你們去行軍打仗，應該怎么辦？”班長不失時機地提出問題。“把胡子刮掉！”新兵們異口同聲回答。

豫劇清唱

新兵們一到軍營，班長就提出了４條要求：槍要打得準，彈要投得遠，米飯要吃３大碗，上臺唱歌要可著嗓子喊。

沒過多長時間， 新兵小楊就落實了班長的前３ 項要求， 唯獨視連隊俱樂部的小舞臺為雷池，而不敢跨越一步，理由是不會唱歌。“不會唱歌？”班長決心把小楊推到臺上，“你是河南人，應該會唱豫劇……”“會是會，但就會一段《誰說女子不如男》，劉大哥講話理太偏……”“周末開晚會，你就唱豫劇！”班長當即拍板。“ 不， 不……” 小楊嚇得腿肚子轉筋。“ 不什么？我是班長，聽我的！”

在新兵們千呼萬喚聲中， 小楊終于出現在小舞臺上。然而誰也沒料到，他竟然字正腔圓，大有豫劇大師常香玉的風范。一回宿舍，眾人歡呼聲四起，班長緊握著他的手，熱烈祝賀演唱成功，并且勉勵他繼續努力，為全連官兵奉獻新的豫劇唱段。“班長，我就會唱這一段。”小楊越是解釋，班長和新兵們就越認為他是謙虛。

可是小楊再次站在臺上，依然是“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說，為什么還唱劉大哥？”下臺后迎接小楊的不再是歡呼聲和掌聲，而是班長憤怒的目光。“班長，我已經告訴你了，就會唱劉大哥。”“下次你必須給我來段新的！”班長下達了死命令。

“新的？”小楊一拍腦門，頓時欣喜若狂，“班長，我有新唱段了！下次就唱……王大哥講話理太偏。”“王……大哥？”班長濃眉豎起，像是導彈發射架， “ 你為什么不唱李大哥？ ”“以后再唱。”小楊驕傲地仰起頭，“我準備搞一個豫劇清唱系列，把《百家姓》都唱一遍。”

提意見

在“齊步的行進與立定”科目訓練科目中，小朱最厭煩的是班長不斷地變換口令。

本來全班新兵排成橫隊或縱隊走得好好的，班長卻時不時喊起“立定”，眾人剛剛立定，正要喘口氣休息一會，他又大叫“齊步走”，害得大家無所適從，時而前進，時而急停，累出一身臭汗不說，要命的是被皮帽子遮擋住的耳朵，還必須保持高度戒備，稍有松懈聽錯了口令，就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出個大洋相。

和小朱一樣，其他士兵也希望班長少喊些口令，只是沒有勇氣提出。“我來！”小朱挺身而出，大有一副英雄蓋世的神態。“你？”新兵們幾乎笑翻了個兒，“你除了能吃能睡，還沒長這個膽兒！”“小看人！今晚開班務會，我就鄭重其事地提出來。”“提出來也沒用，班長不會接受。”大家不失時機地潑上一盆冷水。“我有好辦法讓他接受。”小朱正要講他的好辦法時，班長大步走進宿舍，說是征求大家意見，以便改進今后訓練，而且點名讓小朱先說。

“我？”小朱壓根沒有想到，提意見的機會竟然提前到來。“哦……你沒有。”“有，而且是對你有意見。”“啊！”班長愕然，“快說。”“班長，你作為一班之長，為什么一點主見都沒有，一會兒喊‘走，一會兒又喊‘停？”“噢……”聰明過人的班長馬上明白了小朱這番話的用意，“你的意思是……一直往前走？”

“跑也行!”眼看目的就要達到，小朱興奮異常。“好！聽你的。”班長當即決定，“你明天就往師部跑，一條大路還不用拐彎。”“哇噻！”小朱為即將擺脫枯燥的“齊步走”與“立定”訓練歡欣鼓舞，其他新兵也強烈要求加入跑步行列。“可以。”班長爽快答應，“反正師部離咱們這也不遠，才４２公里零１９５米，正好一個馬拉松。”

“磨刀”奧秘

軍事訓練科目難不住小侯，但一聽說出早操就忐忑不安，因為不是跑三千米，就是五公里越野。

小侯年少、個兒矮、腿短， 力氣又小， 基本上每次都得倒數第一。“好好總結一下經驗教訓，我相信你以后能跑出好成績。”班長不斷安慰、鼓勵，還把他帶到操場，耐心地教他如何蹬腿揮臂、分配體力，以及怎樣呼吸。

班長講得口干舌燥，可是第二天在營區跑步時，小侯還是跑不動，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喘粗氣。新兵們拉他、拽他，有的還要背著他跑，小侯苦笑著搖頭謝絕，說“磨刀不誤砍柴工”，休息一會兒就能追上大家。

誠如小侯所言， 磨完刀后居然一鼓作氣追上了大部隊。第三天長跑更是后來居上、銳不可當，幾乎和領跑的班長并駕齊驅。

班長既驚訝、又困惑， 躊躇滿志的小侯則宣稱，明天早晨跑步時要“再創佳績，為全連爭光”！不料文書趕來通知：明日打掃衛生，不長跑。“哎……這不耽誤事嗎？”小侯極力鼓動班長應該連續作戰，甚至提出自己一個人去苦練，但均遭到班長拒絕。

翌日起床后， 盡管小侯一百個不樂意， 但還是得拿起拖布拖地。“侯叔叔——”團長上初中的兒子小龍，忽然出現在新兵宿舍。“你不去上學， 找他干什么？ ” 班長迎上前。“ 啥事沒有。”小侯慌忙向小龍使眼色。“我沒問你！小龍說。”“侯叔叔明明告訴我了，要和前兩天一樣，用自行車帶著他。害得我一直等到現在，也沒見到他的影子，上學都要遲到了。”

“啊！你讓……小龍帶你？”新兵們驚呆。“也沒總讓他帶，快追上你們的時候，我就下來了。”

右撇子

雖然班長始終堅持把對象彩玲的來信當做暢銷書，手不釋“信”能看上多半天，可是他沒忘記在看完信后叮囑手下新兵，“千萬不要急著談戀愛，要以全部精力搞好軍事訓練”。

“是！”新兵們神態、舉止一致，如若同一時間出廠、同一型號的機器人。“好，好。”班長滿意地望著大家，又像以往那樣問道，“你們有對象嗎？”“沒有！”新兵們氣壯山河、聲若雷鳴。

班長高興地轉身走出宿舍， 早就對小馬裝腔作勢、蓄意欺騙領導的做法忍無可忍的小侯，忽然把矛頭指向他的同鄉： “ 你有對象， 叫妞妞！”“我沒有！”小馬一邊否認，一邊從褲兜掏出喜之郎，塞到小侯嘴中。沒承想小侯吃完以后仍然初衷不改，說他不但有，而且還談了好幾年，上初一時就和妞妞眉來眼去。

盡管小侯說得有鼻子有眼，可是小馬一口咬定“就是沒有”，反而說他是有意中傷、惡毒誹謗，揚言要訴諸到道德法庭。

擁有十多天軍齡的“ 老兵” 小侯， 也不是省電的燈泡，快速啟動小短腿，找到正看“暢銷書”的班長，如此這般一說。班長一聽，不禁暴跳如雷，馬上就要去找小馬問個究竟。“去也白去，他不會承認。”小侯小聲提醒。“哼！我不但讓他承認，而且還得在大家面前承認。”

班長把全班人馬集合在一起， 咄咄逼人的目光直射在小馬臉上：“你啊你，真沒出息！”“班長，我真沒對象。”小馬決心采取死馬不怕開水燙戰術，就是不招。“你說你，長得人高馬大，英俊瀟灑，找什么樣的女孩子不好，偏偏找個左撇子？ ” “ 不對！ ” 小馬忽然把頭揚起，“妞妞是右撇子。”

責任編輯／梁東元

插 圖／鄭化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