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輝

國際金融危機還在繼續惡化。混不下去的時候就開始指責別人,推卸責任是華盛頓歷來的習慣。保爾森指責中國和其他國家的高儲蓄助長了美國的過度消費和資產價格泡沫的形成,中國的高順差是本次金融危機爆發的根源。這猶如窮人把錢借給富人,富人搞出亂子了,輸光了揮霍光了,反過來責難窮人為什么要借錢給我。從道義上講,這種說法讓世人難以接受。
對此,中國當然要進行有力反擊。美國的經濟政策、金融監管和金融市場的多重失誤,對危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反擊歸反擊,中國還是必須清醒地認識到,中國經濟的基本面取決于國內儲蓄和投資的相互關系。中國的高儲蓄絕不是個簡單而孤立的事件,對應的是美國等盎格魯-薩克遜國家的低儲蓄,對應的是全球經濟的失衡,反轉過來也可以講,沒有美國的超低儲蓄,也成就不了中國的超高儲蓄。一個硬幣的兩面,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甩不掉誰。
最近十年全球經濟驅動的模式就是如此,美國人只做消費,中國人做儲蓄和投資。中國人把儲蓄通過購買美國債券回流美國,讓美國的房地產和股票水漲船高,極大地提高了美國家庭和社會的財富,這些財富再循環到消費市場,形成中國制造的訂單又演變成中國的儲蓄。所以你看到,美國財政赤字和它的國際收支貿易逆差,與中國的財政收入和貿易順差也正好是對著的,兩個之間在全球中間形成了循環。美國財政赤字的逆差怎么彌補呢?發債。
在全世界指責美國人濫發貨幣的同時,美國人卻反唇相譏,你們為什么心甘情愿地買我們那么多債,都是游戲中人,分得清楚嗎?大家都知道這是一種混賬的邏輯,就像吸毒一樣,沒出事的時候,都不愿意主動改。因為在這個循環中,所有的人都能得到暫時利益的滿足。
以石油輸出國俄羅斯為代表的能源資源出口國,由于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強勁的產能擴張推動,不僅出口大增,而且價格上升,分享了全球化的紅利。這些都是大家不言而喻的事實,這個均衡是在二戰以后從來沒有出現的,這個均衡也表明了中國經濟內外的非均衡是美國經濟非均衡的結果,同時也是他的原因。兩國經濟的非均衡構成了國際資金循環的均衡,兩國經濟互為前提,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兩個經濟體現在這樣的高度依賴性。所以,為什么是只有中美之間才能形成真正的戰略層次對話,甚至有聲音要求奧巴馬要放棄G7的框架,應推動中美G2形成。
這樣的搭配給了世界經濟最美好的5年,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當美國最后一個餐館服務生都能實現 “居者有其屋”的夢想時,美國的房價也就漲到了頭,而且瞬間就寒透了全球。
現在美國人開始存錢了 (去年10月份以來,美國的居民儲蓄率開始快速上升),不再借你的錢來消費了,不再買你那么多東西了,意味著中國企業過剩產能必須在國內消化,而中國的老百姓又買不起那么多東西。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所以中國遇到的難題絕不是開動政府投資機器就能挺過去的,實質上是一個分配的體制問題。中國需要完善社會保障體系。
現在很多人說,中國的高儲蓄是令人羨慕的,是抵御危機的最大資本。但是我們看問題不能孤立地看,我們需要盡快改變舊有的經濟增長模式。
在未來數年中,我們會看到這個中美經濟體一定有一個再平衡過程,美國高達72%的消費率,將會重新回歸到1970年~2000年30年間的均衡區間65%~67%。中國的工業增長也會從20%以上的高位回到10%~12%。坦率地講,中國轉向內需經濟體的過程,實質上就是一個儲蓄率快速回落的過程。(摘自2009年2月4日《每日經濟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