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民主黨登臺變臉

劉檸

原定于9月4日舉行中日兩國歷史共同研究的最后一次會議并在會上發布作為共同研究成果的研究報告事宜，應中方要求而延期。這是繼2008年7月后的第二次延期。對此，日外務省發言人“表示遺憾”。中方解釋說，延期系出于“技術方面的理由”;而日方分析人士則認為，延期的真實原因是由于鳩山政權即將上臺，中方想先弄清楚新政權的態度后再作打算。畢竟，歷史共同研究是兩國關系的一種“保險裝置”，中方不希望在日方政權交替的節骨眼兒上，讓這種“保險裝置”經受輿論的“破壞性實驗”。

左下圖 7月27日，民主黨代表鳩山由紀夫在記者會上公布“政權公約”，系統闡述了民主黨的內外政策。

共同研究報告發表日程的一推再推，微妙地折射了北京對中日關系的審慎態度，同時應該說也標志著對民主黨治下兩國關系的某種積極期許。這種期許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是“靠譜”的，即能否獲得民主黨政權的政策性回報，尚有待觀察。但透過民主黨上臺之前與中方的交往及上臺前后發出的種種信號，也許多少能預見其未來對華政策的大致方向。

“小人革面”，“日美中等距離外交”成過去時

民主黨是日本政壇新興的政治力量，歷史并不長，滿打滿算也就是13年的時間。在日本的政治光譜中，一般說來，民主黨被看成是比較“親中”的政黨。這一方面是由于其精神領袖小澤一郎其人的外交主張（所謂“日美中等距離外交”等），讓中方感到比較受用;另—方面，與小泉政權下中日交惡時期，中共對民主黨的“期待”有關。

中共以中聯部為窗口，與民主黨的接觸早在民主黨前身——舊民主黨結黨之初的1996年就開始了。其后，在不同的時期，民主黨代表團訪華，均得到北京方面最高規格的接待。這的確體現了中共對“后自民”時代可望擔綱政權的民主黨的前瞻性期許。

那么，民主黨到底能不能回報，或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回報中方的期許呢？答案不容樂觀。首先，從大的方面說，民主黨（主要是小澤）所主張的“日美中等距離外交”（或“日美中等邊三角形”）的政策將會成為“過去時”。中國有句古話：“大人虎變，小人革面，君子豹變。”政治家多“君子”，臺下一套，上臺“豹變”的政客屢見不鮮。

前首相安倍晉三持“美麗國家”論的強硬主張，收到多少喝彩，可一俟上臺，卻率先實現了對北京的“破冰”之訪。民主黨還沒上臺，蛻變其實就已經開始了。據說在各種場合，包括小澤一郎在內的民主黨高官，已分別接受了美國務卿和助理國務卿等人的“面試”，至少在表面上，華盛頓似乎已經放下心來。而這種方女心的背后，無疑意味著民主黨從過去立場上的后退。

惟恐在日美關系問題上生變、丟分，還在大選階段，民主黨就已經在自己的選舉公約中，一改“等距離外交”的措辭，代之以“緊密而對等的日美關系”的曖昧表達——這被看成是一個向過去自民黨的對美政策“后退”的信號。不僅如此，鳩山首相上臺伊始，把外訪的頭一站定為美國，既符合日本的政治傳統，客觀上顯然也有借此拂拭盟主不安的意圖。鳩山在紐約出席聯合國大會后，將借G20金融峰會之機，轉道匹茲堡后，與奧巴馬舉行日美峰會。

8月12日，日本首相、自民黨總裁麻生太郎和民主黨黨首鳩山由紀夫在東京出席辯論會。

日本主流媒體已經發出了要求民主黨在對美關系上“君子豹變”的呼吁。茲事體大，事實上，即使沒有媒體操心，一旦上臺，民主黨也一定會實現對美政策的“轉型”。進而言之，這種轉型還將包括“日美關系大于中日關系”的一環。這是由戰后歷史和日本的政治性格及日美安保的法律地位所決定的，無論誰上臺，幾乎都是題中應有之義，不容更改。

態度強硬，東海等問題成不確定因素

其次，在中日關系問題上，民主黨也頗有些不同于過去自民黨的政策調整，對中國來說，可謂是喜憂參半。積極的方面：鳩山由紀夫多次表示，民主黨上臺后，將銳意檢討建設取代靖國神社的、新的國立追悼設施的議題。民主黨在靖國神社問題上的“向前看”姿態，無疑有助于靖國神社問題的“軟著陸”。對此，雖然中方尚未作出明確表態，但內心應該是歡迎的。相對于中方的態度，韓國方面立即作出回應：執政大國家黨發言人趙允旋對《日本經濟新聞》說：“作為韓日間的敏感問題之一，如能獲得解決的話，將有助于兩國關系的進一步深化。”

但是，經過小泉政權下圍繞靖國神社問題日本與中、韓的交惡及其后連續3屆自民黨政權修復關系的努力，應該說，靖國問題在日本對亞外交中的重要性已然有所下降。即使是自民黨繼續執政，一般來說，也難以再次像過去那樣惡性發酵。而民主黨的政策，無異于在該問題上多加了一道保險。可以說，靖國神社問題及歷史問題正在從兩國關系的基礎中淡出。

不過話說回來，盡管在歷史問題上，中日關系再度“翻車”的可行性不大，但在諸如東海油氣田、應對中國軍力膨脹及中國進口食品安全、對日本自有知識產權的侵權等具體問題上，民主黨的姿態相當強硬。鳩山由紀夫最近在美《紐約時報》撰文指出，日本當務之急的課題是“如何在保持支配角色的美國與謀求支配角色的中國之間維護‘國益”。就性質而言，上述問題無一不是制約、影響兩國關系的不確定性因素。

如果未來一段時期，民主黨的民生政策充分生效，在內政問題上獲得一定評價，支持率也處于較高水平的話，這方面的問題也許不至于發酵;否則的話，為彌補在內政問題上的丟分，未必不會走上對中國強硬出牌，以捍衛現實的國家利益的道路，那無疑會對兩國關系造成傷害。因此，即使為維護中日關系之穩定發展計，中方也應當為民主黨的成功執政創造條件，以期實現“雙贏”。

“脫美入亞”，爭奪“東亞共同體”主導權

民主黨剛剛贏得大選勝利，尚未正式上臺之際，李登輝便率先訪問了日本，并在東京發表了一番演說。李卸任“總統”后的第五次訪日，偏偏選在政權交替的節骨眼上，有日本學者指出，其目的顯然在試探新政權。盡管李的訪問系作為退休“總統”的一次“私人訪問”，邀請機構為民間社團法人“青年社”，名義上與自民、民主兩黨均無關系，且根據日臺協定，臺灣人可免簽赴日，但李的敏感身份仍難免會引起北京的不快。

果然，李前腳走人，媒體便傳出中方將派副外長武大偉訪日，并將與鳩山等民主黨高官會談的消息。雖然武大偉訪日有為不久后即將舉行的兩國首腦會談打前站、掃清實務障礙的色彩，但與日方“緊急調整”，以化解李訪日的“負面影響”的意圖卻盡在不言中。

在民主黨上臺后，包括中日關系在內的對亞外交的政策走向問題上，被作為“積極因素”廣為中日韓媒體報道的是鳩山首相立足亞洲，表示將推動東亞共同體，甚至打造東亞共同貨幣的“向前看”姿態。進而，鳩山上臺伊始，便于千頭萬緒之中，率先敲定了于10月8日在天津舉行中日韓三國峰會的日程。屆時，鳩山將向中韓領導人端出關于構筑東亞共同體的具體構想。

民主黨新政權重視亞洲的姿態，意味著日本的“脫美入亞”——對亞洲的復歸。這說明在全球經濟蕭條的情況下，即使是傳統的同盟關系，也無法阻擋同一地區國家“抱團取暖”的現實需要。日本與東亞國家“同舟其濟”狀況的出現，固然令中方高興，但同時不可否認的是，在東亞一體化進程中，也將有新的不確定性因素產生，并會反作用于中日關系，使兩國關系產生新的變數。

最主要的，有兩點：一是未來“東亞共同體”的主導權問題：中國，還是日本？這方面會不會造成新的戰略競爭？二是臺灣問題，即臺灣在共同體中的地位。有跡象表明，民主黨所主張的東亞共同體的構成中，是包括臺灣的。這會不會使中日兩國在圍繞臺灣主權問題上的矛盾表面化，從而影響兩國關系，無疑將是一個重大的變數。

編輯 蕭方 美編 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