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蔥棋子

張芳芳

學校附近有一家小吃部，名叫“金陵小籠包”。老板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二十五六歲。男的個子高高的，整天笑瞇瞇的；女的皮膚白白的，有一雙好看的大眼睛。他們主要賣早點，稀飯、辣湯、餛飩、包子一應俱全。

因為物美價廉，他們的小吃部里每天早晨都擠滿了人，收錢、盛飯、刷碗、拿包子、下餛飩、收拾桌子全是他倆。大冬天小兩口兒只穿毛線衣，還忙得滿頭大汗。

兒子喜歡吃他們家的小籠包，一來二去我就和他們認識了，我和他倆打招呼：“你們真能忙啊！”他們笑：“不忙怎么辦呀，要生活哦！”

“生活”這兩個字被他們倆興高采烈地講出來，聽著就很快樂。

事實上，為了節省房租，他們倆在很遠的郊區租了住處，每天凌晨一點半到兩點就要起床，再騎摩托車趕到市中心的店里。煮稀飯、做辣湯、包包子……忙四個鐘頭才能趕上學生上學前一切就緒。早晨做生意，上午買菜、拌各種包子餡兒，中午在店里吃過飯回去睡兩個小時，三點鐘再趕到店里，用上午準備好的包子餡兒蒸包子，因為學生下午放學時可以賣出一部分。接著準備第二天早上的包子餡兒，通常要忙到晚上八九點才能回家。

我沒想到，開一個小吃部竟然那么辛苦。

但我沒有從他們臉上看到疲憊。經常，那年輕女子一邊利索地剁著青菜餡兒，一邊笑著說：“困死了，天天覺都不夠睡的！”那小伙子就笑著接：“沒有先苦，哪來后甜呢！”順手拎起爐子上燒開的茶壺，將開水灌入水瓶。

漸漸的，我知道了小伙子是安徽人，高中畢業考上了大專，因學費太高而放棄，先去南京打工，開始在飯店打雜，后來在一家大飯店專門負責調包子餡兒。也是在那里，他認識了現在的愛人，兩人結婚后就回來開店，雖說是小本生意，賺的錢比在外多不了多少，但人自由，也不用看老板臉色。

這個滿身油膩、靠賣包子生存的小伙子對我說：“快樂是一天，不快樂也是一天，與其自尋煩惱，不如快快樂樂地過好活著的每一天！”那時，我才知道，他竟然最愛看卡耐基的書，生活再辛苦，他也沒有放棄過追逐幸福和快樂的夢想。

從此，我對這對小夫妻另眼相看，他們總是一臉燦爛，總是那么滿足和快樂。

一天，我看到他們倆面對面坐著笑個不停，就說：“今天怎么這么清閑啊？”小伙子忙站起來讓我坐：“活兒都忙完了，下棋玩兒。”我低頭，看到生平最有趣的一盤“棋”，他說這叫“四線棋”——棋盤是用圓珠筆畫在一張舊報紙上的，橫豎各有四道線，棋子是用大蔥截成的小段兒，一方是蔥白棋子，一方是蔥葉棋子，綠白分明，別有韻味。

能將平凡、瑣碎、辛苦的生活過成這種樣子，想不幸福也難了。

（夕影摘自東臺人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