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別問了

三　石

剛上班，書記就把我叫到他辦公室。

書記說，你寫一個公路局局長林松的“勤廉雙優”事跡材料，這是公路局報過來的材料，你拿著參考參考。說完扔給我一份材料。又說，抓緊點兒，下午上班給我。

我剛從鄉里調到縣紀委，上班不到三天，連公路局局長林松長什么模樣都不知道，這材料可怎么寫？這是書記第一次交給我的任務，完成不好，可就辜負書記將我從基層調到機關的一片苦心了。當時我的心情用句套話說叫做有畏難情緒，不過我沒有膽量在書記面前表露出來，只有在辦公室閉門造車。

我說閉門造車是有道理的。寫事跡材料，關鍵是要有素材、事例，可公路局報過來的材料幾乎全是大話套話，參考價值不大。好在我在文字上頗有些功底，怎么說也是大學中文系的高才生，花了整整一個上午，我硬是將林松的事跡材料給搗鼓出來了。

下午一上班，我就將材料交給了書記。

書記很認真地看著，看完以后臉色很好，還說，到底是學中文的，寫得不錯。接著又說，勤政這一塊比較到位，廉政方面空洞了些，缺少事例。

我忙解釋說，公路局報上來的材料沒有這方面的例子，我對林局長又不了解……

書記想了想，然后說，這樣，你下午把林松叫過來，問問他自己，再將材料充實一下，下班前給我，晚上得開會研究這事兒。

這樣我便給林松局長打了電話，讓他馬上趕到縣紀委。

林松在電話里問，什么事兒呀，這么急?

我說，你來就知道了。

過不多久林松就來了，一進辦公室就給我發煙，我說我不會；又問我貴姓，還說縣紀委好些人他都認識，怎么沒有見過我。

因為材料比較急，我不想和他多講，打斷他的話說，林局長，書記讓我找你談談，掌握你一些素材。下面，我們言歸正傳吧。

林松便不再吱聲，坐在我對面，很拘謹的樣子。

我說，林局長，書記讓我問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說實話。林松說，你問，我一定如實回答。

我說，書記讓我問你，你當局長以來，有人給你送過錢嗎?

林松說，沒有，沒人給我送過錢。

我又說，怎么可能呢，你當局長好幾年了，不可能沒人送錢給你呀!

林松說，真的沒有，我怎么敢欺騙組織呢。

我想了想，心想現在社會風氣是比過去好，可也沒好到這種程度，一個實權單位的一把手，居然從來沒有人給他送錢。我便啟發他，你想想，樂溪公路是前年建的吧，承建單位沒有送錢給你嗎?

林松低下頭，做冥思苦想狀，過一會兒他嘆了口氣，說，有，才一次，就3萬塊，少了點兒。我又接著啟發，你再想想，去年建昌大線，承建單位有沒有給你送過錢?

林松又低下頭，又做冥思苦想狀，過一會兒他又嘆了口氣，然后說，送了，是包工頭老拐送的，兩次，一次2萬，一次5萬。

嘿，這效果不錯，我接著啟發，今年的英港線大修項目呢，不應該沒有吧?

這次話一問完，我便發現不對了，林松滿頭大汗，臉漲得通紅。

我說，林局長，你怎么了?不是病了吧?

林松抬頭看著我，嘴唇發顫，突然跪倒在地，你，你別問了，我全說，我全交待。

一時我是手忙腳亂。

……

王先鋒/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