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鑫
她是一個從山里走出來的哈尼族“野丫頭”,一個獨自闖蕩京城的女演員。她曾與陳道明同臺領取當年中國電視劇演員成就的最高獎項,也曾在婚姻和事業觸礁的雙重壓力下想要一死了之。可是,最終她選擇了用拍攝一部反映家鄉和民族變遷的紀錄片的方式與往事干杯。她被影視圈媒體稱為“當今影視圈里的一棵素青菜,難得那么清爽干凈。”

9年間,她行走在城市與山寨,堅持用自己的方式講述自己的人生故事。就像她日記里寫的那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精彩的故事,無論是否有聽眾,故事是悲是喜,都得靠自己去講述,得用一生去講述。”
2008年4月。北京火車站。初春的陽光避開四周高大的建筑物,準確無誤地投射在熙熙攘攘出站的人群身上,拉出一個個長短不一的影子。離出發的時間尚早,錢冬莉悠閑地靠在火車站東面的一根電線桿上,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些影子。大人的影子,孩童的影子,右手拉著小巧別致的行李箱拉桿,左肩背著坤包的高挑女子的影子,手上拎著旅行包,一邊走一邊打電話的年輕男子的影子,以及一群背著大包小包,手里還拎著若干蛇皮袋的貌似外來打工者的影子……這些影子在錢冬莉的眼前由無比清晰到慢慢消融。當那批從出站口走出的異鄉人的身影慢慢淡出視線時,錢冬莉心里在想,不知道這些人何時能像他們的影子一樣,融進這個巨大的都市里。
9年前的春天,在北京站的鐘樓下,33歲的錢冬莉做出了她人生的一個重大選擇:留在北京。當時的她,婚姻失敗,唯一的女兒判給了前夫,職業生涯前途渺茫……或許正因為這樣,她才選擇了這座陌生的大都市。與家鄉的山寨不同,都市對任何人都張開著懷抱,雖然,它的眼神是冷漠猶豫的。
與大多數赤手空拳闖天下的外來者不同的是,錢冬莉有著稱得上輝煌燦爛的過去。1991年,她因為在電視劇《南行記》中飾演女主角阿月,一舉拿下四川國際電視節最佳女主角銀熊貓獎。與她同臺領取最佳男主角金熊貓獎的,是扮演電視劇《圍城》中方鴻漸一角的演員陳道明。時光荏苒,如今陳道明的電視劇片酬在7位數字左右,各種廣告代言更是鋪天蓋地。而錢冬莉,卻早已被時光和無影燈淡忘。可是,她還是想發出聲音,還是想說點什么,做點什么。作為一個個體,錢冬莉的故事婉轉曲折卻并不新鮮。重要的是,從她的故事中,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民族命運的縮影。
哈尼山寨的“黑姑娘”
“咪喃”是錢冬莉的哈尼族名字,意思是“黑姑娘”。在她的家鄉——云南省紅河縣甲寅鄉哈尼山寨,咪喃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大伙在中央電視臺播放的電視連續劇里,曾多次看見過她的身影。可是,在錢冬莉出生時,卻并不受寨里人的歡迎。
“我出生的時候,母親難產。村里的老人按照風俗算命說我命太硬,會克母。所以手術時,接生的人把我拎出來后直接扔在一邊不管,都去全力搶救母親。等母親脫離危險后,大家才發現,嘿,這小家伙還活著。”這些兒時記憶的片斷,是后來奶奶告訴咪喃的。或許因為心有余悸,咪喃的母親把剛剛出生的孩子交給奶奶撫養。于是,這個黑姑娘的童年記憶里,奶奶成了最重要的角色。
咪喃的奶奶是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女性。奶奶原是云南省紅河州綠春縣人。18歲那年,為了逃避給有錢人家做妾的命運,只身逃到甲寅鄉。在咪喃父親3歲那年,爺爺突然病故,奶奶只有靠乞討獨自養活三個兒子。在一次前往其他寨子乞討的路途中,奶奶遇見了一個穿著土黃布衣服,因為受傷和饑餓的雙重折磨,已經奄奄一息的男人。奶奶雖然不認識這個人,但是隱約聽說土司發話,誰也不許救他。善良的奶奶眼見四下無人,偷偷把好不容易乞討來的一點食物給了那個人。那人接過食物,在得知奶奶能聽懂漢話后,匆匆寫了一張紙條,央求奶奶把紙條交給同他穿一樣衣服的人。奶奶答應了。幾天后,奶奶在山里挖野菜時,果然遇見了一群身穿土黃布衣服的人。奶奶遵照約定,把紙條給了他們。紙條上寫著:“來人懂漢語,可以請她帶路。”這群人,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剿匪部隊。從那以后,奶奶經常冒著生命危險為他們帶路,協助他們工作。解放后,奶奶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為哈尼山寨第一個婦女鄉長。
或許是因為血脈相承,或許是因為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的緣故。奶奶的性格深深地影響了咪喃。勇敢、倔強、堅強、富有正義感,當這些特質在一個女子身上聚集時,幾乎注定了她不平凡的一生。

由于出生時難產的原因,咪喃一直被人看作是“克人”的孩子,寨子里條件好的家庭,都不允許自己的孩子和咪喃來往。只有那些貧苦人家的孩子,因為喜歡咪喃的活潑善良,都愿意和她交朋友。在咪喃的記憶里,她的童年比哥哥姐姐們的有趣豐富多了。在與貧苦人家孩子交朋友的過程中,她體會到了生活的不易,也學會了寬容、珍惜和友愛、互助。
1980年,13歲的咪喃在供銷社買墨水時被紅河歌舞團前來招生的老師相中,招她到歌舞團作舞蹈演員。“唯一清楚的記憶,就是看見當時來招生的老師那一頭長而卷曲的頭發。我的頭發已經夠卷了,為此,被寨子里的人看成是不吉利的。沒想到,她的頭發比我還要卷。我就瞪著眼睛看她,當她發現我的時候,她也瞪著眼睛看我。看來看去,最后就把我選上了。”錢冬莉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仍然眉飛色舞。
被選中去城市里上學、生活,這對當時的山寨人來說,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臨走那天,寨子里很多人都來送咪喃,包括她的小伙伴們。在汽車開動的一瞬間,透過因長年累月日曬雨淋而顯得并不透明干凈的玻璃窗,咪喃看見她的小伙伴們一個接著一個地跟著車的節奏奔跑起來。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孩子們的步伐很快跟不上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車最終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咪喃打開車窗,風中隱約傳來了撕心裂肺地哭喊聲:“咪喃,不要忘了我們!”
在這一刻,對于未知的城市生活,咪喃的心里開始有了某種清晰的概念。她意識到了不同,意識到了對于陌生城市的恐懼。可是當時幼小的她還沒有意識到,為著這不同,她將用后來的生命時光去解讀、去摸索、去斗爭、去適應。
第一次與城市親密接觸
告別了小伙伴,告別了生她養她的山寨,咪喃走進了個舊市,走進了紅河歌舞團。城市,這本巨大的百科全書,咪喃翻開了它的第一頁。從此,咪喃這個名字,留在了哈尼山寨里。團里的人,都叫她錢冬莉,或者——“黑牡丹”。
一位人類學家曾說過,我們從出生開始,就已經深深地烙下了“身份”的烙印。這種烙印來自我們的種族、民族、國家、文化,甚至于膚色、語言、風俗習慣……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是特殊的。
或許正因為此,紅河邊的哈尼山寨才能孕育出錢冬莉這樣獨特的風情與個性。黝黑的皮膚閃爍著耀眼的光澤,秀發如瀑,婀娜的身材總是隨著輕柔的步伐款款搖動;最吸引人的是長而濃密的睫毛下面,那一雙清亮動人的眸子,當你與她對視時,總會不自覺地被其中不經意間流轉出的嫵媚風情所吸引。
這些哈尼祖先的印記,在錢冬莉步入城市后,卻開始顯現出不協調來。“城市里的人都喜歡白皙的膚色。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開始為自己黝黑的皮膚苦惱自卑。團里的人開玩笑稱呼我為‘黑牡丹,心里覺得很傷心。為什么他們老說我黑呢?為什么沒人稱贊我眼睛漂亮呢?一傷心就使勁哭。放假回家,就埋怨爸爸媽媽把我生得這樣黑。爸爸說,如果你不黑,團里還不招你呢。”
父親的一句話并沒有給錢冬莉帶來多少鼓勵。畢竟,在年少的孩子心里,因為膚色而與別的姑娘不同,或許是某種怪異吧。我們每個人在青春期的過程中,都或多或少會有這樣的經歷。希望自己是完美的,希望能得到別人的認同。錢冬莉也不例外。 “黑姑娘”風波過后,新的問題又接二連三的出現了。
比如,語言的問題。初入團的她不僅不會說普通話,連個舊的方言也不會說,有時候想了半天說出來的話還是倒裝句。但更使她痛苦的還是練功。在寨子里,錢冬麗和其他哈尼族的孩子一樣,每天除了上學外還要幫家里干很多農活。挑水、背豬草、打柴,這些活都是哈腰躬身向前用力,久之成了習慣。進團后練的第一課便是攻“軟度”,下腰的方向和背東西用力的方向恰恰相反,練習時疼痛難忍。為此,她差點打了退堂鼓。但她一想到臨行前奶奶的叮囑:“干什么就得像干什么的樣”時,就立刻抖擻起精神,白天晚上拼命練,不知咸澀的汗水浸濕了多少件衣服,也不知苦痛的淚水濕潤了多少條手絹。半年后,她的“軟功”走在了同期學員的前面。一年后她就登臺演出了,三年后開始領舞、獨舞。
“在團里除了舞蹈之外,還要學習很多知識,漢語要學,數理化要學。那時候,特別喜歡看書。可是書對于我來說,太貴了。于是我就經常去書店看書,一本新書,分幾次看完,也不用買。這樣時間長了,書店里的人都認識我了。一次我在看書,書店的老板走了過來。問了我很多問題。當時真的覺得很丟人,心想萬一人家非要我把書買了怎么辦?身上帶的錢又不夠。幸好那個老板很通情達理,只是叫我看書時別把書折了,別在書上做記號或者把書弄臟就行了。后來,每當有新書上市,老板都會熱情地向我推薦。”
荷蘭畫家倫勃朗曾說過,一個人的文化素養很大程度上來自于他青少年時期所閱讀的書籍。因為青少年時代,往往是一個人形成獨立人格的時期。錢冬莉是幸運的,雖然城市讓她的膚色和鄉音顯得扎眼顯得和城市那么不協調,但是城市也給予了她一些另外的東西——比如,更好的教育。
人生路上,一波三折
1990年,22歲的錢冬莉主演了由艾蕪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南行記》,與她演對手戲的搭檔是王志文。《南行記》一舉成名,之后接連有制片方找她出演各種角色,巨大的榮譽向她襲來。這對于一個青年演員來說,是多么的珍貴不易。一時間,錢冬莉成了紅河的名人。有人羨慕她,也有人嫉妒她。她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開始思索并選擇。
可是,人生的道路并不都是一帆風順的。在遭遇跳舞與表演事業的不兼容,以及與期待已久的上學機會失之交臂時,錢冬莉最終離開了紅河歌舞團。1995年,她調入長春電影制片廠擔任劇團演員,先后出演了《島國謀殺》、《奇情俠侶》等多部影片以及 《兩岸同根》、《哈尼姑娘》、《客家女》等多部電視劇。正當她沉浸在事業與愛情雙收獲的喜悅中時,同期錄音開始了。普通話開始變成錢冬莉接戲最大的絆腳石,找她拍的戲越來越少。東北的氣候較云南寒冷得多,可是因為有愛情和愛的結晶女兒,錢冬莉感到很滿足,她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家庭和孩子身上,雖然偶有失落,但眼看著女兒一天天的長大,會滿地亂跑了,會叫媽媽了,上幼兒園了,戴紅領巾了……,一切的不愉快也就煙消云散了。就在這時,一個更大的打擊接踵而至——丈夫變心了。
“那時候腦子基本上都處于混沌狀態。就覺得自己無法面對,我的婚姻,我的愛情都是失敗的。最讓我難以接受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直蒙在鼓里。”
回憶傷心的往事,錢冬莉的語氣中仍有哽咽。
離婚之后的錢冬莉,精神上到了一種幾乎崩潰的邊緣。那時她和孩子的爺爺奶奶住在一起,每天早上很早起床、做飯、送孩子上學,之后就在馬路上來回地閑逛,直到女兒放學,接她回家、做飯、哄她睡覺。夜幕深沉,家里人都靜靜睡去時,她一個人爬到閣樓上,看冷月清秋,守寡星孤獨。城市的燈光很亮。很多人陸陸續續經過她的視野,錢冬莉心里想,這個城市里或許都有召喚他們的一盞燈,一個人。可是,她的那盞燈在哪呢?那些在她童年、青少年時期給她生活帶來光明和希望的那盞燈,似乎在一瞬間都拋棄了她。
進入城市中的錢冬莉,幾番波折,經歷了她人生最大的關于“城市生活”的幻滅。她不熟悉城市中的人際關系規則,普通話說不好,對都市中的男女關系也把握不好。她的性格正如同她的膚色以及她那一口帶著鄉音的普通話一樣,與城市總有點格格不入。
她想要一死了之。
歸去來兮
1999年,錢冬莉回到云南,沿著邊境線,逐一走遍了所有的邊境縣,想為自己找一個“歸去”的地方。可當她踏上這片紅土地,走在梯田的田埂上,看見滿樹桃花灼灼其華,說著多年沒有說過的哈尼話,看見家鄉人民辛勤艱辛卻仍然快樂樸實的生活狀態時,她突然覺得回到了童年那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她在日記中寫道:“如果死亡是一種解脫,那么,生存下去才需要更大的勇氣。”身為哈尼族的女兒,錢冬莉選擇了另一種方式與痛苦的過去告別。那就是,用視聽語言紀錄自己的家鄉——哈尼山寨的發展變化,以及鄉親們的生存方式。
“這幾年,哈尼山寨的變化很大。政府為了開發旅游,種植經濟作物,把原來的梯田變得面目全非。作為哈尼女兒,我有責任也有義務把我們的家鄉,我們這個民族記錄下來。希望這些影像資料能為后人提供參考的價值。”錢冬莉如是說。
錢冬莉扛著從縣電視臺借來的一臺攝像機和幾塊電池,走進了奶奶的家鄉,綠春縣的那倮果村的一戶“白”姓哈尼人家。這一拍,前前后后,就是8年。在拍攝過程中,錢冬莉又成了咪喃,咪喃很快成了“白”家的另一個“女兒”。對拍攝紀錄片沒有任何經驗的她,最大程度地忠實著日常生活的每一個場景。在某種程度上,這種忠實,更貼近紀錄片“真實性”的核心。
咪喃在日記中寫道:“在拍攝中,我尋到一種美妙,是那些純樸的鄉親給我的。雖然我已經失去了曾經擁有的愛情,但我尋到了大自然和山鄉人給我的那種情感,比我以前所獲得的要幸福的多。”
“白”家的女主人白大嫂,像其他的哈尼族女人一樣,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大山。在一起相處的歲月里,白大嫂最愛聽咪喃給她講那些山外面的故事,那些城市里的故事。她太羨慕咪喃了,咪喃走得那么遠,有那么多傳奇的經歷。而咪喃,在城市里屢遭挫折的咪喃,反過來卻很羨慕白大嫂平淡而安逸的人生。可是她再也回不去了。傳統和現代、封閉和開放、城里和城外,究竟哪一種人生更幸福呢?其實9年過去以后,所有煩惱似乎消亡,但是新的煩惱更加殘酷地橫在她的面前,當再次回到家鄉時,她熱情用哈尼語與家鄉人打招呼時得到的回答都是漢語,這件事讓她很害怕、煩惱,她開始擔心哈尼語言和傳統文化會在眼前消失。
“漂”在北京的日子
山寨里的生活雖然安逸,時間長了,咪喃還是會想念城市。城市雖然冷漠,但這種漠不關心卻意味著一種無言地接納。而且,奶奶的那句話一直在她耳邊縈繞,“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站起來。”可是長春,那個讓她傷心欲絕的地方,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想面對了。于是,她想到了北京。一個更大的城市。1983年,當時還在紅河歌舞團當舞蹈演員的她曾經隨團來北京演出過。雖然北京人的一口京片子,大街上姑娘小伙時尚的打扮,以及那些在家鄉想都沒想過、看都沒看過的新鮮事物都讓當時那個山寨里的“野丫頭”感覺別扭極了,可是這一切也都誘惑著她,在心里隱隱期待著,也許有一天,她可以成為其中的一員。
城市里的咪喃——錢冬莉最后在北京鼓樓附近租了一個大四合院里的一間平房。院子里住了好多戶,大部分都是老北京人,他們的熱心、健談給她留下深刻印象。錢冬莉不會燒蜂窩煤,他們就主動教她。有一次她夜里突然感到惡心頭暈,就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鄰居大哥大嫂恰好在一旁,在聽完她的描述后,趕緊進屋檢查,發現是因為她沒有通煙囪,造成煤氣中毒,趕緊幫她開窗、清理煙囪。在那里,錢冬莉和北京人一樣學會了燒蜂窩煤,學會了傍晚去菜市場買最便宜的菜。一年中,除了定期回家鄉拍攝紀錄片,她偶爾會接到一些影視劇的活,無論是演戲、或是做副導演、場記、雜工,她都會照單全收。“要在這個城市生存下來”,她這么告訴自己。
如今的錢冬莉,已經在北京擁有自己的小窩——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房子離市中心很遠,可是她很滿足。她笑著告訴記者,比起在四合院的日子,現在的生活太美了。
北京火車站。窗外的陽光被斑駁的樹影打散,一縷一縷的閃耀在錢冬莉的臉上,鑲嵌起一道金黃的輪廓。她收拾好隨身帶的行李,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打開車窗。火車的汽笛響起,車輪開始緩慢地轉動。家鄉,應該就在不遠處了吧。她笑著,拿出日記本,風輕輕地吹開那些寫滿了娟秀字跡的紙頁,似乎在輕聲誦讀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精彩的故事,無論是否有聽眾,故事是悲是喜,都得靠自己去講述,得用一生去講述。我經常這樣告訴自己,接著往下說吧,除非你想永遠的沉默了。自己一生的故事,還是要講個完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