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宗宏
中圖分類號:F114 文獻標識碼:A
內容摘要:傳統的發展理論對于經濟發展過程中國家作用的看法并不太切合發展中國家的實際,本文從演化理論的角度探討了在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國家干預的內容及其重點,并運用“情境特定”的理論解釋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現實和經濟追趕歷程,這種基于歷史的闡釋對于處于轉型期并試圖構建企業技術能力和國家競爭力的中國具有一定的啟發作用。
關鍵詞:演化經濟學 國家干預 經濟發展 政府失靈
自英國工業革命以來,真正實現了可持續經濟發展的國家少之又少,為什么有些國家和地區(如日本、韓國)可以成功地實現趕超,而大多數發展中國家仍然深陷貧困的泥潭?國家干預在經濟發展和趕超過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傳統發展理論未能很好地回答這些問題,本文從演化經濟學出發,認為應超越“市場失靈”和“政府失靈”的狹隘視角,以一種歷史的、動態的視角來看待國家干預在經濟發展過程中的作用。
歷史的觀點:從不發達狀態走向發達狀態
演化經濟學強調歷史是不可逆的,強調經濟生活中的累積性力量,認為任何一個國家要從不發達狀態走向發達狀態,必須要經過一個必須的點(the obligatory point),這個點實際上就是經濟邁向發達狀態的一個轉折點。要通過這個點,就要借助國家的力量,而不是單純的市場力量,使經濟擺脫報酬遞減活動的束縛逐漸走向動態報酬遞增的自增強道路。
演化經濟學認為國家最重要的作用在于保護新知識的生產。為促進經濟發展,國家會強制或引導私人從事特定的報酬遞增產業,并施以特別的保護,逐漸在這些產業構筑起自身的技術能力。在經濟中存在一些正向的反饋機制,這些機制使經濟逐漸走上自增強的自我持續之路。動態的報酬遞增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種機制,范圍經濟、規模經濟和協同效應也是經濟中正反饋機制的起點。第一階段的許多發展經濟學家用外部效應概念來概括他們所觀察到的這種報酬遞增現象,他們也意識到了這些系統性效應對于經濟發展的重要性,但他們并沒有意識到引起增長和福利的活動是特定的。一般來說發展中國家在發展初期會遭遇各種發展障礙,在這個階段,國家往往在經濟發展過程中起著實質性的作用。
驅動經濟增長的關鍵力量是技術進步,經濟中的正反饋效應和自增強過程僅僅是從增長的來源上講,但是必須有適當的分配機制使經濟增長的福利分配到社會各階層。演化理論認為知識和技能水平是引起國家間生活水平差別的最關鍵因素。一方面,處于相同發展階段的國家內部人們的收入水平(發達國家內部和發展中國家內部)有趨同傾向,而另一方面各組別之間則有趨異傾向。如果經濟是封閉的,那么經濟增長的收益可以以高工資的形式分配給生產者或者以低價格的形式分配給消費者,但受益者都是本國人民;如果經濟是開放的,則經濟增長收益的分配型態完全發生了變化。如果兩個國家都是發達國家或發展中國家,則貿易型態是對稱的,并不存在將收益轉移至國外的機制;但是如果一個是發達國家,一個是發展中國家,那么不對稱的貿易導致技術變遷所帶來的收益的大部分都會轉移給發達國家。
發展中國家一般處于技術發展的低端,生產的是資源型產品和低附加值的初級工業品,雖然每一次交換從表面上看是“公平”的,但是低價格意味著低工資和低利潤,低價格的好處被發達國家獲取了,發展中國家并未從生產產品中獲取更多的收益。同時從發達國家進口的工業品價格也很高,增加了生產成本和消費成本,出口的低價格和進口的高價格這兩個過程結合在一起使發展中國家的收入狀況惡化。發展中國家工業生產的動態報酬遞增收益不是在局部范圍內以“共謀”方式被分配了,而是在國際范圍內以低價格形式分配給發達國家。
國家的作用:一種動態的演化視角
在經濟發展初期,國家必須承擔起相應的組織功能。演化理論認為在經濟發展初期,國家至少具有以下作用:引導私人進入“恰當的產業”,并在“恰當的產業”中創造比較優勢。一個國家必須建立從事報酬遞增活動的產業;國家在提供基礎設施、制定標準和提供法律系統方面具有不可忽視的作用;國家為扶植相關產業的發展,充分利用了補助、稅收減免、禁止某些項目的進口和出口、輸入有技能的勞動力等政策措施;國家作為需求的創造者和高級產品的需求者,例如國家制定的最低工資標準提高了人們的需求,如果報酬遞增的收益不能在全國范圍內分享,就會引起收入的兩極分化,而且最終也會引起需求減少,打破需求增長、技術進步和收入再分配之間的良性循環。國家對知識創新的保護、對教育本身的強調。國家對引進新技術的企業給予稅收減免和補助,對新發明進行專利保護以鼓勵發明和創新,建立大學、科學院、研究機構和職業學習系統等等;國家在市場體系形成之前或在工業體系建立之前,必須充當企業家的角色。
而當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比如當市場已經建立起來,并能發揮配置經濟資源的功能,工業力量逐漸變得強大,而且國家的管理越來越不經濟、管理成本越來越大時,國家與市場的關系就會發生變化,經濟對國家的引導和干預要求就會相對減少,此時國家的作用是維持國家創新體系并創造對新技能的需求。可見,國家與市場之間的關系也是演化的,而且具有不可逆的性質。
演化經濟學認為國家的作用遠比糾正市場失靈大得多,但是同時也強調國家對經濟的干預以及公共政策要受到很多因素的限制。演化經濟學可以提供的非常重要的見解是:國家在制定和執行公共政策時面臨的是一個終端開放的世界,在其中存在著根本的不確定性,此時的問題不是在一個封閉系統中求解最優問題,國家的干預和公共政策的目的主要不是為了糾正市場失靈,而是為了培育學習能力、系統地整合增長的知識和適應變化著的環境,演化的政策制定者關注的焦點是創新過程,核心的政策問題變成了增加實驗行為的概率,政府在追蹤和鼓勵創新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國家的干預能力受到高度限制,國家是有限理性的,它面臨著激勵問題(官僚政治追逐利益、院外游說、尋租等)和知識問題(與私人主體相比,國家在獲取更好的信息方面并不具有優先權),而且政府結果像市場結果一樣受不可逆性、過去經歷和路徑依賴的影響;由于經濟系統的敏感性、復雜性,系統也隨著時間的變化而演化,這意味著系統的結構可能會發生變化,稅收、補貼和反托拉斯政策達到其目標的能力取決于執行政策的日期和實施政策之前經濟系統所遵循的路徑。演化理論并不反對市場對經濟系統的內在調節作用,但不能因為政府存在所謂的失靈現象,或者因為政府對經濟的干預會造成混亂等理論上的抽象理由,來反對政府干預。對歷史上成功實現追趕的國家的經濟史的諸多研究都證明了國家的政策和干預在構建技術能力和國家競爭時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結論
本文從演化理論的角度對經濟發展過程中的政府作用進行了歷史的闡述和理論上的解讀,這種描述性的闡釋已經體現了演化理論的解釋能力和獨特視角。然而在新古典理論中,政府卻成了引發諸多問題的“罪魁禍首”,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逐漸在發展中國家推行的“華盛頓共識”更是主張“國家的作用最小化”,這種不顧發展中國家國情和現實需要的做法已經對發展中國家造成了許多負面影響。長期以來,發展理論都未能建立起一種基于發展中國家國情、考慮發展中國家文化特殊性的系統性分析框架。目前,中國的工業化已經進展到非常關鍵的階段,對于國家作用的正確認識將會大大推進中國的工業化進程。實際上,對于中國這樣的雙重轉型國家(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從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的轉型)來說,國家與市場的關系將會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內主導并制約著經濟實踐,因此,構建一種基于中國國情的發展經濟學理論對于認識這一重大問題非常有意義。而演化經濟學的興起,為發展經濟學的轉變提供了某種契機,從“存在”向“演化”的轉變將會為發展經濟學的發展注入新的活力。
參考文獻:
1.杰弗里?M?霍奇遜.經濟學是如何忘記歷史的:社會科學中的歷史特性問題[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
2.張夏準.發展型國家的政治經濟學理論.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08
3.張夏準.富國陷阱:發達國家為何踢開梯子.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