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了也要敲開前夫的門

莫　非

離婚了，剩下的愛情怎么辦

像在夢里，我和段落說離就那么離了，把一個紅本本換成了另外一種顏色。三年的苦戀，以及半年的婚姻，就在一瞬間成了一汪湖面上的水漂。我看到，段落的眼邊上滴下一粒清淚。就那么一粒，卻把我的整個心淋得透濕。

離婚了，段落什么都沒要。臨出門時，他像是記起了什么，轉(zhuǎn)身過來，把我們的結婚照從臥房的墻壁上取了下來，帶走了。“我會在你們結婚那天，給你送上一份精美的祝福的。”段落說著，就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那個遼闊無邊的夜里。我想對他說，今夜就在我的房子里呆一個夜晚，天不亮，就別走。也許這個夜晚，能補救我們的愛情。可是，段落已出了我的視線。

我回到房間，把所有的窗簾“呼啦啦”扯開。夜還是那個夜，可段落從我的懷里像流星一樣消失了。我徹夜難眠。大床往日的起伏像波濤一樣。今夜，沉靜了。段落沒有毀掉我們的結婚照，是我毀了我們的婚姻。我的上司叫黃界，他看中了我的靈氣，要求我擔任他的秘書。黃界那天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很紳士地征求我的意見。我找不出任何理由來拒絕他那雙充滿睿智但又有那么一點腐敗的目光，我答應了。當時我和段落新婚不久，在一個激情豪邁的夜里，我把這事說給段落聽。段落說，女秘書和上司的關系，給人的想象空間很大。

那個夜晚，飛機晚點。我陪黃界在一家酒店宴請幾個遠方的客人。到了午夜，外面的雨飄忽不定，就像剛才客人的眼神。黃界要送我回家，他說，他實在不放心像我這樣的美女在夜雨中孤獨地回家。黃界的眼睛總有一種親和力，于是我就上了他的車。我在車窗里遙望著我的家。段落撐著一把傘，在夜的雨水中等我。我當時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沒有對黃界說一聲“謝謝”，就飛身向段落跑過去，躲進了段落的懷里。可是，段落的臉馬上就拉下來了。上樓后，傘沿下的雨水一路流進我們的房子里。段落質(zhì)問我：和黃界一起工作到這么晚?其實，我和黃界什么也沒干，正常了一個白天，還有大半夜。就連他的手溫我都沒有體驗過。段落對我輕松的笑容，也有懷疑，說我的笑多么多么地不自在、不正常。那個夜里，我的腳一直睡不熱。

過了幾天，黃界要我陪他去出席一個舞會。我沒有給段落打招呼。本來他的疑心就很深重，如果我給他說了，那豈不是讓他更難受?黃界的舞姿高雅，又充滿陽剛之氣。他的舞跳得讓我無法不醉。我在他強磁場的臂彎里旋轉(zhuǎn)，不經(jīng)意間，我的胸幾次貼緊了他的身體，黃界的目光就有了那種高亢的情緒在閃爍，但我沒去迎接這樣的目光。我害怕。黃界越發(fā)把我摟緊了，在我還沒來得及躲避時，他在我的額頭上淺吻了一下。回到家，我的心還在怦怦直跳，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但我在臉上弄出了平靜的微笑。段落說，我的表情告訴他，今夜一切正常。我怎么也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真正的非常情事后來發(fā)生了。黃界要我和他一起去廣州開會。我對段落扯了一個謊，說我受黃界的委派，一個人要到廣州出差。

我和黃界住在一家賓館里。賓館的燈光忽明忽暗，流出曖昧的顏色。我們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黃界就像藤一樣纏住了我。我把我給了黃界。我敵不住他的一雙眼睛。回到武漢后，我裝著一副正常的樣子，與段落親熱。段落不配合，把我晾在床上，說，咱們離婚吧。很淡很淡的語氣，像一朵云飄在我的耳邊。原來，段落打聽到黃界是跟我一起到的廣州，我的謊言等于是欲蓋彌彰。我愛段落，但我沒把那個夜管好，反而把愛情弄丟了。我和段落的婚姻還剩很多的愛情，怎么辦?

再婚了，我的愛還在前夫身上

我依然愛著段落，但黃界把我娶進了他的家。這個家充滿了田園情調(diào)。可在這樣的房子里，我接到了段落給我打來的電話，他說了近半個小時的祝福。黃界送走客人后，進到了新房。他也是一個敏感的男人，一看我的神色，就知道我正在接神秘的電話，并清楚是我的前夫打來的。但他就有這樣的耐心，靜靜地坐在床邊。我對電話的那一端說，我很累。于是，段落就把電話掛了。我把我的嘴唇遞給黃界，我覺得我的嘴唇像一顆荔枝，咬一口，我就成了兩瓣，會向黃界張開的嘴里灌溉果汁的美味。黃界真把我弄成了兩瓣，可我把黃界想象成了段落，并用身體接納了段落洶涌的激情。

黃界叫我別再去上班，他可以養(yǎng)我。我覺得，他在試探我，他明白我的心還沒給他。我說，你是不是要換女秘書了。黃界說，他是想要我好好休息，以后有充足的精力受精懷孕。結婚后再在一起，工作不大方便。我說，既然我已成了你的妻子，又是你的女秘書，我還怕什么。所以，我仍然呆在他的身邊。

黃界經(jīng)常出差。于是我就有了思念段落的時空。那個雪花飛揚的早晨，段落給我打來電話。我記起這天是我和他結婚的紀念日，但也是我和他離婚大約半年的日子。段落沒說什么，但我聽到了他親切的喘氣聲。我說，我想見見他。段落也沒吱聲，卻把電話關了。我猜不透段落的心思。不過，我還是出門了。我到了一家咖啡屋，那是我和段落初戀的地方。我徑直走到我曾經(jīng)坐過的藤椅上。至于段落會不會來，我心里一點底也沒有。咖啡屋里有一架奧地利鋼琴，既古典又雅致，仍然流淌著我們的初戀。我感覺，段落已經(jīng)站在了我的身后。“好聽嗎?我給你點的。”段落說。我們的幽會沒有一方指定地點，但雙方都來到了這個地方。我用眼睛說，我聽到這樣的樂曲就回到了從前的往事里。段落會心一笑。我在樂曲飛濺的九點鐘，把自己泊進了段落的胸口。我想，他會像過去那樣熱切地吻我。他沒有這樣，很靜的樣子。我有點傷感。

我回到了家。我把自己放在床上，欲哭無淚。

在段落生日的那天，我早早地到一家鮮花店給他定購了一束玫瑰，并把“生日快樂”寫得激情澎湃，貼在上面。我給花店小姐說，一定要送到他的手中。我一直等待著段落給我的電話。可是，他像從這座城市里消失了一樣。夜了，我想請他吃一頓飯。給他打手機時，段落說他在沈陽出差。我知道，他在扯謊，他就在我們所在的城市里。他說，他想我一直呆在黃界的懷抱中，不要走動自己的身體。

懷孕了，我也要敲開前夫的門

我懷孕了，黃界期待很久了，當然很高興。黃界大我十多歲，卻一直未婚。他曾經(jīng)對我說，他一直在等待著我在他的生活中出現(xiàn)。他耍我不再上班，這次，我聽從了他。但他知道，我一直與前夫有聯(lián)系一直在開展活動。他說，別到戶外去，胎兒要靜養(yǎng)。黃界的話意味深長，他總是把話轉(zhuǎn)幾道彎后才說出來。我覺得，我再婚后仍然愛前夫沒什么錯。我的身體又沒有偏離黃界的軌道，我也努力讓我的精神也不出軌。

那天，是我和段落離婚一年的日子。之前，我給段落寫過幾封“伊妹兒”，從那頭反饋的信息卻是：拒收郵件。我的心一陣緊過一陣，很擔心他病了。于是我打電話到他的單位，對方說他在上班，我的心才稍稍放下來。我給他打了幾次電話，但他一直不接。后來，他居然把手機關了。我望著窗外的一棵樹，樹枝在寒風里飄動著復雜的姿態(tài)。我的眼前晃動著段落的表情。我知道，段落到現(xiàn)在還是愛我的，但他可以把對我的愛深深地收藏起來，我卻怎么也做不到。

當夜，我對黃界說，我想到娘家住一些時候。他說，也行。就把我送回到了我的娘家。等他一走，我就去了段落的那個家。我敲了敲門，段落沒回應。我從窗口里看到了，屋子里的燈光，以及段落清寂的孤影。我又敲了敲，門才悠然地打開，像一頁書。段落把被子疊出很溫暖的款式，床上的一切還是我過去喜歡的樣子。我的心一動。我說，你想躲避我，但我不會讓你躲避成功。段落說，他知道我今夜要來，所以一直在家里等我。段落的眼里竄出我們初戀時的那種光芒，但他的臉色靜靜的。

我的妊娠反應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我進到衛(wèi)生間，有一種美滿的口水流進段落的目光中。段落說，你懷孕了?我點了點頭，我的腹中有了黃界的孩子，可我卻把幸福的反應表達在前夫的房里。段落把我攙扶到沙發(fā)上坐下，眼神很溫柔，好像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我很感動。我倆就這么在沙發(fā)上靜靜地坐著，我懷里的小孩感受著我另外一個男人的目光的溫暖和關切。段落就那么挨著我。后來，我就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醒了。我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邊上注視著我，依然和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見我醒了，他說，他給單位打個電話，請假在家陪我。我說，我還會來的，不要耽誤你的工作。段落的嘴唇蠕動著，想說什么卻沒說出來。段落出門時，要我就呆在他的家里。我說我還是走吧。

記得，我和段落新婚的那個夜晚，我們就商量過，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給孩子取名叫“大意”。這樣，我可以喊一聲“段落大意，”就把丈夫和孩子一起叫了。但我和段落還沒來得及要小孩，就離婚了。

也許我真的會給小孩取這樣的名。也許不會。畢竟，那對黃界來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