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防疫寬松引世界爭論

●本報駐美國、加拿大、英國、德國、日本記者 陸樂 陶短房 紀雙城 青木 喬生

●本報駐臺北、香港特約記者 胡又中 陳璞●本報記者 王娜 ● 陳一

全球甲型流感的確診病例在20日超過1萬例大關后繼續迅猛上升，21日達11034例，但在應對這一危機的態度上世界卻出現一種“怪現象”：確診病例僅為個位數的一些發展中國家和地區采取了非常嚴格的防控措施，顯得“很緊張”；而占全球確診病例90%以上的美國等似乎對此不當回事。對于目前傳染性超強但病死率并不算高的甲流，衛生預算和醫療水平都居世界第一的美國仍在我行我素，但許多病例都是從北美輸入的發展中國家和地區對此抱怨變得越來越大。近幾天正在舉行的世衛大會也擔憂“發展中國家風險最大”。旅居日本的中國專家庚欣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全球化時代要求各國不僅對自己國家負責，更要對別的國家負責。美國曾要求中國做一個負責任的大國，自己也應該這樣做。美國至少不能像之前輸出金融危機一樣再次成為病毒的輸出大國。”

甲流蔓延讓發展中國家著急

盡管美日等多國在這兩天舉行的世界衛生大會上反對拉響最高警報，但全球甲型流感確診病例上升的速度讓老百姓心驚。據法新社21日報道，在世衛組織宣布全球甲流確診病例超過1萬例大關后不足24小時，這一數字迅速達到11034例，死亡85人。一些新的國家和地區打破了“零紀錄”：繼20日暴發第一例確診病例后，臺灣21日又發現一例，對島內的震動甚至被媒體稱為“壓倒了馬英九就職周年的風頭”。菲律賓21日確診首例甲流病例。日本東京20日首次出現兩例確診病例，表明日本“中心區已經被攻陷”。加拿大病例數自上周六以來增加了200多例，加衛生部長21日稱：“盡管新流感較溫和，但我們必須提高警惕。”

法國歐洲電視一臺報道稱，北美仍然對疫情傳播漫不經心。目前疫情有向老人、學生傳播的趨勢，且即將到來的學校暑假將令病毒傳播變得更加方便。美國疾病防控中心日前也坦承，國內確診數被大大低估了。但是，美、加、墨等國卻極力阻撓WHO提升防疫警戒級別。

在日本，甲流確診病例至21日已經達292例，一天內增加了100多例。首相麻生21日呼吁國民“冷靜”，他一方面稱“警戒級別提高到6級并不符合當前的形勢”，但他在說到相關防疫建議時卻提到“航空旅游限制以及戴醫療口罩”等。許多日本民眾也談旅行色變。

正在日內瓦舉行的世界衛生大會把焦點轉到了發展中國家身上。法新社報道稱，世衛組織總干事陳馮富珍在世衛大會上表達了對發展中國家的憂慮。她強烈呼吁各國共同保護發展中國家。她說：“感染甲型流感以及死亡風險較高的人群在發展中國家最多。”另外，這次新流感一個重要傳播途徑是通過排泄和嘔吐物，這將“顯著影響那些衛生條件不足、人口密集的發展中國家”。

路透社報道稱，盡管許多發展中國家尚未出現甲流病例，但對“遠未準備好”表示擔憂。尼日利亞代表在世衛大會上稱，“我們非洲人非常擔憂。我們遠未準備好。非洲急需支持。”更令許多窮國擔心的是抗新流感藥品儲備不足，目前世界能生產此類藥品的多數是歐美發達國家。美聯社20日報道稱，世衛組織敦促制藥商為貧窮國家儲備一些防治新流感的藥物，但是幾乎沒有得到具體響應。

世衛組織駐中國代表處新聞官陳蔚云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說，世衛呼吁“各國各盡所能共同保護發展中國家”是建立在顯而易見的證據基礎之上的。目前，甲型流感病毒對那些患有慢性病的人危害最大，而全球85%的慢性病患者又集中在中低等收入的國家，這意味著發展中國家眾多窮人有感染甲型流感病毒甚至致命的極大風險。

美國拿甲流不當回事

美國的一些媒體和人士對疫情迅猛擴散并不當回事。紐約市長布隆伯格日前表示，一切公共隔離措施都是“徒勞無益”的，因為“這些病毒與生俱來，我們只能與之共存”。美聯社的一篇報道引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教授莫爾斯的話稱，關閉學校和封鎖疫區等防疫措施“是沒有什么實際意義的”，理由是“一般而言，等人們開始采取這些措施時，該傳播的早已傳播”。美聯社20日的另一篇文章也稱，相比甲型流感疫情造成的萬人病例以及不足百人死亡病例，非傳染性疾病每年致死３５００萬人，本應該得到更多關注。美國《華盛頓郵報》20日的一篇報道還帶著譏諷的口氣稱，“盡管采取嚴格的隔離措施，但日本仍大規模暴發疫情”。

倫敦大學醫學院學者甘特爾在接受《環球時報》采訪時表示，美國對甲型流感不當回事有多重原因。美國國內目前比流感更棘手的問題有很多，眾多經濟問題已經讓奧巴馬政府苦不堪言。另外，美國的城鎮人口居住更為分散，加上先進的醫療支持，實力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美國對事情處理的態度。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常務副院長沈丁立也認為，目前看來，甲型流感是可防、可控、可治的，美國屬于經濟發達地區，患病死亡率較低，因此采取相對寬松的防疫態度也在情理之中。

針對目前甲型流感致死率比季節性流感高不了多少的說法，權威醫學雜志《新英格蘭醫學期刊》最新發布的研究報告稱，甲型流感病毒與20世紀出現的大流感病毒有相似之處。1919年那次殺死了數千萬人的大流感時期，起初病毒也較溫和，但在第二階段高發期變成非常致命，而且在不同地區造成的影響也不同。世衛助理總干事拉若什也表示：“后果的嚴重性常與速度相關。甲型流感是一種危機，因為它新、速度快。”拉若什說，“想象你開一輛慢吞吞的大卡車撞上墻壁，再想想你駕一輛小車飆車撞上墻壁的后果。一個致命性只有1%的病毒傳播速度快，比起一個致命性為10%但傳播速度很慢的病毒來說，其威力并不低。”

其他國家對美國的這一做法并非個個認同。澳大利亞廣播電臺21日報道稱，隨著新流感病例在澳增加，一些學校被封閉，一些邊遠地區的小學校因措手不及，師生斷糧，政府甚至開始考慮必要時空投補給，但拒絕重新考慮封閉措施。在澳大利亞各大國際機場，熱像儀等防疫監控設備也第一時間到位。澳大利亞衛生部長表示，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澳大利亞所采取的一系列防疫監控措施“是多此一舉或行之無效的”。報道稱，盡管流感病毒無孔不入，完全隔絕并不現實，但通過有效措施從而延緩疫情傳播速度，為防治爭取時間，是可以做到的，放任不管并不妥當。

世衛組織駐中國代表處新聞官陳蔚云認為，甲型病毒在不同國家造成的影響不同，因此不同國家都采取了不同的應對措施，世衛組織不能對任何單個國家的措施予以評判，因為每個國家都是由其政府依據公共衛生法及本國面臨的風險評估而采取的措施。

多方呼吁美國加強防疫

盡管各國采取不同的防疫措施無可厚非，但許多國家和地區對美國寬松防疫方式使其成為別國新流感傳染源頭表示不滿。臺灣發現的前兩例甲型流感患者是從美國來的。學醫出身的臺灣“立委”沈富雄稱，“美國出現對防疫漫不經心的現象，世界許多新個案都從美國傳染的。這種對疫情的隔閡與粗疏，美國實在有愧‘先進國家的稱號”。

東京新確診的兩個病例日前也去過紐約。據日本共同社21日報道，兩名感染者所在的學校校長稱，美國主辦方日前向他們發電郵表示“正密切關注紐約的新流感狀況，完全沒有理由取消會議”，“這封電子郵件是我們做出赴美決定的依據”。為了防備萬一，他們還帶去了大量口罩和消毒液，在美期間沒有參加人多的活動，但沒想到還是出了事。

一些國家和地區還呼吁美國“加強防疫措施”。香港食品及衛生局局長周一岳5月13日專門致信美國衛生部部長要求美實施出境檢疫，阻截病毒輸出。在世界衛生大會期間，周一岳再次與美國衛生部長會晤。香港《新報》18日發表社論，呼吁“世衛組織有必要借本次大會向美國施壓，盡力扭轉其掉以輕心、累己累人的防疫態度。”文章強調，“從科學的角度來看，出境檢疫是防范疫癥向外擴散的有效手段。美國的新流感疫情尚未受到控制，卻不實施嚴格的出境防疫，任由病毒散播到世界各地，必然增加其他各國和地區的防疫壓力，危害其他國家人民的健康和生命。”

這兩天美國新增240多個感染病例和兩個死亡病例，一些美國人也對不要把新流感當回事的說法表示質疑。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21日引述美國疾控中心（CDC）的報告稱，美國疫情已經從最初與學校或者旅行者個人間的傳播向美國大部分地區的社區范圍內傳播轉變。CDC科學和公共衛生科副主任舒查特博士說：“我們的確在思考病毒在美國擴散的途徑，我們還沒有脫離危險，疾病正在持續發生。我們沒有走出這片森林。”美國《僑報》報道稱，紐約政府早前鼓勵學校復課，甚至停止更新流感患病人數的做法是“過早放松警惕”。事實證明，過早松懈的紐約市如今正遭遇甲型流感的新一輪暴發。

發達國家應負更大責任

德國世界政治研究所專家哈恩斯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歷史上美國沒有真正遭遇過大瘟疫，所以缺乏流行病暴發的慘痛經歷，因此重視不夠。從社會角度來看，美國比較注重個人自由，而且多數美國人認為他們有足夠的科技、經濟力量解決這次新流感問題。哈恩斯認為，美國“無所謂”的反應，對世界的“副作用”很大，很多國家可能會以美國為榜樣，放松對甲型流感的應對。一旦流感潮真正來臨，對發展中國家的打擊將是對發達國家的幾十倍，因為發達國家控制著90%以上防疫藥品。

日本JCC新日本研究所副所長庚欣對《環球時報》稱，盡管世衛組織對新流感有諸多規定，但各國的應對措施有明顯不同。這與一個國家的發展水平、衛生設施、防治條件、人口密度、生活習慣等都有關系。同時，這也與各國政府基于種種現實情況的決策有直接關系。例如上次暴發非典的國家及地區這次都格外重視，而上次躲過非典的國家相對就比較大意。另外近來的經濟危機使許多國家難以招架，他們擔心流行疾病帶來新的社會恐慌就更會雪上加霜，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各國防疫措施的力度。庚欣認為，毋庸置疑，發達國家當然比發展中國家的承受能力要強，因此，越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發達國家越應該比發展中國家承擔起更大的國際責任。從這樣的標準來衡量，這次美國的表現不盡如人意。至少美國應該在其邊境和機場加強實施監控，這是對人對己都有利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