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教育的農夫

胥　艷

有人說，“教育是農業，是慢的藝術”。拋開那些急功近利的想法，把教育的落腳點回歸到人的發展，這需要一份耐心，一份甘于寂寞的淡然。

只因為在教者的心里有自己的守望與期許，恰如一個農夫，開墾一片肥沃的土地，選下最好的種子，日復一日地勞作，細心地呵護，祈求天公作美，期待一年的好收成。如果教育是一片農田，學生是莊稼，只愿做一個農夫，憧憬、耕耘、焦慮、喜悅、收獲……

一、滿懷希望的開始

你一直都知道，你腳下的是一片沃土，不用閉上眼，你已經知道，不用多久這里將是稻粒飽滿。這是一個農

夫心中的憧憬。

知道要做A班的班主任時，還沒開學，熟悉的老師開玩笑說，你做A班的班主任，至少丁有救了。我笑笑，心想若真能如此，也算一件好事吧！

對丁，我是熟悉的。理由很簡單，他喜歡地理，總能在地理科上有出色的表現，這給了他成就感。上個學期他便與一個同學爭做地理科代表。當時我和他約定，如果他能夠在期末取得顯著的進步，下個學期起就選他做地理科代表。沒想到這家伙期末時真的考了個全班最高分，其它科也取得了一些進步。

接了A班，丁于是更鮮明地走近我：壯壯的個子，衣服總有點不太清潔的感覺，臉上帶一點憨憨的神情，講起話來有時會有一點結巴，但又總是一副很有見解的神情。有機會的時候，他愛表現一下自己，比如你表揚他一句，他立刻舉起雙手歡呼兩聲，周圍的眼光全不在他的考慮中；上課發言，說話前一定要先加一句，“來聽聽我專業的意見吧”；班里有什么事，無論他是否擅長，總是積極地參與；搞一個調查，他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到處跑，做了最多的問卷，遠遠超過我的要求；研究性學習，數學常不合格的他要學高斯畫正十七邊形……

只是上課的時候他總是愛和另一個學生扔粉筆頭，該聽課的時候他專心致志的搞著篆刻，動不動就欺侮一下幾個弱小的同學，粗口是他擅長的一招，學習成績一認真就上，一放松又差到底；開家長會要求給爸媽寫封信，別人洋洋灑灑幾大頁，他咬牙切齒地說，我是絕對不會寫的；愛向老師問問題，可問完了上課又照常做自己想做的……

對丁，我還是有信心的。因為我相信如果一個人仍然渴望進步，那這個人就是有救的，絕大數的學生，都屬于這種情況，丁也不例外。

二、播散自信的種子

該在這片新的土地上播散些什么？你知道每一片土地有他自己的性情，你需要更多的去了解。

一直相信教育是一種成全。每一個孩子都有屬于他的特長，而教育的責任便是幫助孩子盡早地開始去思考人生的價值，不斷地去嘗試、探索，尋找自己的特長，認識自我、完善自我，最終成就自我。

對丁，首先要讓他對自己充滿信心。這不難：丁是我的科代表，課堂上每當他有出色表現，我總是及時鼓勵；面對全校的公開班會，我將一段他畫正十六邊形的錄像在課上公開播出……一段時間以后，他對我有了充分的信任，對自己也有了較多的信心。

對丁，建立真正的自信還應發掘他的一技之長。我一直要求家長培養學生至少一項特長，而且應該風雨無阻地去實施……每個人的愛好是不同的，老師和家長有義務幫著孩子不斷地嘗試、尋找。在觀察中我發現，每到一些動手性較強的活動時，丁總是很感興趣，美術課上用橡皮泥做公仔，變廢為寶時各種小創意，四驅車賽時他的狂熱。

印象最深的是四驅車賽前不久，他來找我，說還差五十塊錢，給四驅車買個底盤，希望我能夠資助他。我毫不猶豫地給了他，只因為當時他眼中的渴望和說話時的神情，讓我意識到他為說這句話付出的努力。四驅車賽里，他的馬達是自己纏的，車子組裝了又拆散，拆了再裝，反復若干次，不斷調試，在最后的比賽中，他獲得了全校第八名。我在班里表揚他，他很不好意思，低著頭，憨憨地說，可惜沒能進入前三名。

錢的事，我沒再提，但他似乎與我更加親近了。

三、每一次殫精竭慮

日曬雨淋，餐風宿露，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你早有準備，這是農夫的宿命。

每個班里都會有那樣一些品學兼優，又樂于助人的學生，如果能發動這些學生從朋友和同齡人的角度來幫助他，效果當然又不一樣。丁是幸運的，班里優秀的張主動提出來愿意和丁坐在一起。當我告訴他時，我發現他臉上的笑容從未有過如此的燦爛，他滿心歡喜地接受，異常友好地和張相處。

只有觀念上、思想上的改變，才能讓孩子真正改變。當信任建立后，我專門幫丁在圖書館借了一本書《決定成敗的49個細節》。書借給他后，我隔三差五地便和他聊一聊對書的看法，期望他能主動地從書里發現自己的不足之

處，正視自己的弱點，并設法改變。

一段時間以后，我覺得他真的有了一點兒改變，和老師說話的時候態度謙和了不少。雖然成績當時并未有太大的提升，但不懂的地方時常會去問一下了，問的問題雖然簡單，但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了。在一番煞費苦心之后，丁似乎一直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四、每一次風吹草動

有時候會突如其來的刮一場大風，又或是一場暴雨，但那都不可怕，因為你知道那是些好種子，他們能經得住……

日子在接連不斷的忙碌中度過……地理測驗了，結果讓我大吃一驚：地理成績一向優秀的丁竟然只考了20分。我很費解，但沒來得及問他，他的同桌張先找我談話了，“丁說他做的廣東課件給了你兩次，你都沒看，都不關心他了，所以他要考差一點來氣氣你。”我聽完，半天沒回過神來，這個傻孩子，那么大個頭，竟然這么孩子氣。

于是，找了他出來談一談，在道歉之后，婉轉地挑明了這件事情。丁自己忍不住笑了，有點憨憨的，其實他的目的也就是那么簡單，渴望關注，渴望被關愛。從這樣的角度去洞察他的心理變化，這么一點風吹草動也就不足為奇了。

五、要知道——你并非上帝

稻田里能種出金子嗎？那你為什么還是止不住的向往？要知道你只是農夫，而并非上帝。

我曾經相信華生，但終于發現對于學生的成長，有太多我們無法掌控的東西。譬如丁，在和他母親的交流中，我逐漸了解到他古怪的性格應該跟家庭暴力有關。父親不僅打他，也打他母親，一家人都很怕他父親。我嘗試與他的父親溝通，但那確實是一個固執的人，說了好久，仍舊繞回一個話題，“我一直都是這樣要求他的!都習慣了，沒有問題的!”

于是我轉而做他母親的工作。還好，他母親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只是對于子女的教育實在是不太懂，我介紹了一些書給她讀，希望她能在家庭中給予丁更多的關注。

記得第一次家長會時，丁咬牙切齒地在全班人面前對我說：“我是堅決不會寫給家長一封信的，你別指望了!”到第二次家長會時，丁給媽媽寫了一封不長的信，說不上感人，但對他，已經是一種不小的進步了。

在與他的家庭接觸的過程中，我更感覺到家庭教育對孩子的重要性，只是在這一方面，老師能起的作用很多時候是很微弱的。無奈時只能安慰自己，你并非上帝，只能盡力而為。

丁上初三了，那天我在學校拍的早讀錄像里看到他讀書的樣子，人似乎懂事了很多。前幾天在樓梯上，他突然從后面大聲地叫我，我扭過頭去見是他，話沖口而出，“全校老師都看到你的錄像呢，很認真喔!”那一刻，他笑得很燦爛，仍帶著一種憨憨的表情!我的心里也暖暖的，像看著自己辛勤耕耘的稻田終于有了一片金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