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曉陽
我從外邊喝酒回來,打開電腦,看姜了的詩,是否已發至我的信箱?果然有。于是,欣欣然,陶陶然。往他留下的手機號碼打了一下。回話。顛三倒四,胡侃一二三。未了,我說,你在二中,教物理,教物理還能寫這么有意思的詩?他說,那是媳婦的號。我在動物檢疫工作。感覺自己又喝多了,喝多的標志是:老覺得對方也有醉意。其實,人家可能沒喝。我也可能沒多。反正有這種狀態,我的詩思才按自己的活法,活著。
我不認識姜了,也不知道他此前曾在網上發了很多詩。(這得感謝臺安文化網,雅晨介紹,我最近開始遛的第一家作文、品文、說文的網站)。
姜了的詩真是可以。你要認為不可以,那是沒讀懂,或是你沒進入詩的語言符號(又胡說了,恕罪)。當代的寫新詩的朋友,要么,全外國的形式、思維、語言邏輯(實際也沒幾個人能讀原文),要么很激進,驚世駭俗。要么——我“要么”不上來,反正不少是夾著舌頭,來回繞圈跟你磨嘰,純心讓你云里霧里(有點以偏概全了,不好意思)。我是一直在努力學習。但,我得承認,如毛澤東同志所說:給三百大洋也不看。咱不忍(也不敢)這么說,還看,還堅持看。鞍山有個小子叫劉不偉的,在北京編《詩歌半月刊》。每期不落地寄來,直至停刊。還有那個叫田力的,在鞍山居然訂了份“喀什日報”的(好像,反正是新疆那邊的),老給我傳輸詩的信息。我一直試圖接近并理解當下的新詩,但我確實和“他們”有了距離。別的解釋不了,我也不是標準,但連我這樣的自認為還是愛詩的人,都被這些新詩拋棄了,這種“詩”再不改變,還能堅持多久?(喝多了,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吃了幾碗干飯了。)話說回來,你這玩藝再好,總得有受眾吧?哪怕像悲情的凡高那樣,死后有人買賬。我沒看出來,但我大膽預測:別聽有些人吵吵:我的詩是寫給未來人看的。除了算是有過這么一段兒瞬間的歷史,不會剩下啥東西。
我們為什么要寫東西?那些功利的不說了。我以為是想說點什么。傾述,是人的本能。但,這種本能人人都有。誰愿聽祥林嫂絮絮叨叨的,老是那句:阿毛叫狼叼去了!縱使再有同情心,也會煩。那么,寫東西,干什么?不外乎就是要跟人說點新鮮的。而這,別人愛聽,或者沒聽過,或者表述上、思想上,吸引人聽,也就是你的“傾述”有了能交流的對象。所以才“高山流水”。但要交流就應讓人聽懂,哪怕猜個“八打”的也行。不能就完完全全的自我陶醉。或是一小圈人在那陶醉。雖說不是唐朝了,但你不能把“詩國”的后世子民,全當成蘿卜吧?對著蘿卜地你吵吵個啥?
說正經的。我看姜了的詩,醉眼朦朧中有三個感覺。
一是感覺他愛好中國的古典文學,喜歡歷史人物傳記,且有比較廣的閱讀面和大的閱讀量。所謂“書底子”,厚些,寫起來才不飄浮。否則,如一些新詩人,只是從《詩刊》,還有咱家的《詩友》等雜志上學詩,那只能跟跟風,學學步,腳下沒根,走不了多遠。我主張,年輕同志看一點古書舊書(外國的、流行的正熱,不用我再煽風點火),我們已經生活在比較時尚的世界里了,回頭傾聽一下古人的歷史足音,知道我們從哪里來,預備著往哪里去,挺享受的。
二是感覺他不是為讀書而讀書,所謂死讀書,讀死書。他讀活了,對歷史事件,古人軼聞,既不簡單復述,也不粗暴講評。他在消化理解、思考提煉上下了番功夫。能有意識地用現代眼光審視歷史,發現歷史身上“最具特色”的那個點,然后與現代生活中他真誠關注的那個點,有切膚之痛的那個點,有機的、自然而然的“兩點成一線”。從而縱深昨天,拍擊今天,理想明天。這種立足當下,尋找歷史、現代、未來之間的某種內在聯系,然后一語中的,引人思索的新詩,實在不多。
三是感覺他在重視思想表達的同時,注意了新詩的寫作樣式,即詩的內在音韻和節奏的問題。近百年來,新詩關注的社會問題,表現的內容題材,多了廣了;詩人的思想觀念,深了新了。手法(寫法)更是五花八門。但我感覺,其沒進步,甚至倒退了,始終沒找到一種有趣的,有中國味的外在形式。新詩的前輩,如戴望舒、聞一多們(更別說新詩的鼻祖胡適先生),因為他們學貫中西,且國學基礎雄厚,在二三十年代就有意識地對中國新詩的形式進行探索和實驗。他們早就意識到,新詩要不在形式上殺出一條血路,只憑表達的內容和思想,那么就永遠不可能達到舊詩的輝煌。當下的詩人,多數不考慮此等問題。他們大量學習和借鑒翻譯過來的外國詩歌,忘了,忽略了,或者不屑了,向古典學習,向傳統學習,向民歌學習,向流行歌曲(那些“白話水詞”)學習。把中國詩歌本該具有的音韻、節奏,這些千載吟誦中不可或缺的好東西,輕拋浪擲。現在的大量新詩,只能看而不能聽(且不說能不能“思”),是個莫大的缺憾。上世紀六十年代,臧克家在《學詩斷想》一書中提出:“精煉、押韻,大體整齊”的新詩形式理論。我以為有一定道理。其中“押韻”一說尤為當今詩壇所不屑。有些地方甚至能韻而故意不韻,成了有韻即俗。我以為押大致相近的韻,或者放寬,自然轉韻,再放寬,似有似無的韻,故意瘸腿的韻,只要有個內在的韻律在那,讀著舒服,聽著得勁,不挺好嗎?詩應可看、可聽、可記憶。這是我選詩的標準之一,也是我喜歡姜了這些詩的原因。他用現代的形式寫古代的題材,既有濃濃的現代意識,又有淡淡的古風雅意(不經意間的流露,實與古典的熏陶有關)。把它們和余光中等大家寫的同類題材的東西放在一起,也不遜色。
想說一下姜了詩的“意象”運用問題。無疑,他運用得讓我喜歡。如:《蘇軾》中的“蛤蟆”(從未見人用過,絕),《孔子》中的“樹”等。這些詩得益于意象的艱難尋覓和準確的運用。否則,只有裸體的思想,那就不是詩,成了哲學了。姜了應該把寫這些東西時的思索,意象尋覓、發現、運用的過程寫出來,讓朋友一看,一品,一評。我想,這比所有講“詩歌作法”的書都親切直接實惠有用。
胡言亂語一番,言雖由哀,語難無錯。醒乎醉乎?正耶謬耶?愿套用艾青的一句詩做結:“別人都嘲笑我的姿態,但,那是我的姿態啊!”
責任編輯:張素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