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樂

倘若人性貪婪的弱點,無法在制度與道德下被約束,人性的災難將無法避免。
我的老朋友是家上市公司的老板,他的家族物流公司,創業至今已有半個世紀,數年前企業掛牌上市,業績一直保持平穩上升的態勢。
去年全球遭受金融海嘯的襲擊,但是他的物流公司,憑借多年來與老客戶的良好關系,加上不斷開拓新的領域,利潤同比仍較上一年度增加,賺了人民幣3500萬。
按說一家員工整千人的中型企業,這樣的成績并不突出;然而難得的是,公司的員工中有不少是從創業階段,就跟隨老板一起打拼,其間經歷幾次區域經濟危機、非典的沖擊,公司都堅持不裁員,因此員工都視企業為家。
對許多大企業高管來說,年收入加分紅數千萬元,甚至幾個億的比比皆是。對比那家上市物流公司的年利潤,3500萬元確實也太小兒科了。
經濟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沒有人會去質問,那些企業的超級大管家,該不該年薪數千萬甚至過億,直到史無前例的金融危機席卷全球,人們才開始認真思考,目前資本主義的金融體制,似乎存在許多不合情理之處。
首先,人生不過是“衣食住行”四大件,人類社會發展階段,最重要的是糧食生產,還有圍繞“衣住行”的各種工業,從事這些業務,被視為維持人類生存的“支柱產業”。
其次,按照正常邏輯,老板出錢員工出力,公司賺了錢,出資者拿大頭,出力者則“按智”與“按勞”分配,這都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然而吊詭的是,社會高度發達之后,那些頭腦精明的金融界精英,無須掏出一分一毫,只要發明五花八門的金融產品,就能通過市場集資,從事風險由別人承擔的“錢生錢”游戲,他們的酬勞是普通打工仔的千百倍,這些人也比從事生產性行業的老板,分到更大的經濟蛋糕。這些都顯得不合常理。
回過頭來看,眼前的金融危機根源在哪兒?我看了不少資料,總算理出了一點頭緒:美國的次貸危機,涉及的數額原本數千億美元,但它背后還牽涉著從事高風險杠桿的投資銀行與金融機構。
為分攤風險,杠桿投資再拿去保險,與信用違約掉期(creditdefaultswap,CDS)掛鉤,將風險轉移到市場和未來,等到最底層的借貸人無法償還,房子被銀行收回,危機開始從底部反彈回來,滾雪球般成為一發不可收拾的大災難。
對于這場全球性金融海嘯,經濟學家或許有多種學術的解釋,但我傾向于社會心理的角度,認為歸根結底,這是一場人性的災難,是資本主義下過度強調市場自由與個人主義的結果。
新加坡著名出版人和物理學家潘國駒教授指出,西方現代管理的特點是,擁有現代企業的高效率管理模式,依靠科技推動企業發展、有國際化的企業制度和任人唯賢的用人制度,強調個人的原動力來創新和自我更新體制。
然而,這次金融危機卻暴露出資本主義金融制度存在嚴重問題,值得全面反思和改進,問題包括道德標準方面表現出來的極度貪婪,在思想價值觀上的極度個人主義,以及政府在對金融業監管方面的不足與不當。
美國的金融市場和西方的金融制度非常放任,有許多賭博性的投資、貸款和收購,華爾街的饞貓們把銀行的錢大筆虧空后,仍然厚顏無恥中飽私囊,這種制度下,高薪不但不能養廉,反而助長更大的貪婪。
許多人意識到“出資買地、建廠生產、銷售回收”的傳統模式,既冒資本風險,而且回收期也很慢,還不如在虛擬的世界,創造不能吃也不能用的金融產品,通過集資與炒賣,財富反而來得快速。
于是我們看到不少企業,被頭腦精明、貪婪無比的大鱷“綁架”,變成“個人合法斂財的平臺”,他們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誘惑萬千平民百姓,進行“大風險賺小利”的投資,本身則“以無本套萬利”,最終是賺是賠,都不影響大鱷們的豐厚收入。
在資本主義金融制度走到這一步的同時,不妨反思一下在東方儒道思想下,提倡企業家追求義與利的平衡,并強調“勤奮、節儉、社會責任、守信”等傳統觀念的價值。
這些傳統價值當中,尤其是企業的社會責任,應該獲得最大程度的關注,因為企業應該是改善民生的平臺,而非淪為一小撮人發財的工具。倘若人性貪婪的弱點,無法在制度與道德下被約束,人性的災難將無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