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 琛



我做的都是最正最正的正業,不能因為我寫博客,那些看博客人沒花錢,就不叫正業。
在沒有比賽,不用趕稿的日子,韓寒喜歡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有的時候可能去雜志社看看,也有的時候可能回趟老家。和朋友們打打臺球,在村上的小路溜溜車,將他那七八臺寶貝摩托車開去店里清洗,或許是他最放松和最享受的生活。
韓寒向往自由,常常喜歡一個人騎著摩托車上路,他覺得那樣才最有范兒,“一群摩托車出去,永遠是被我鄙視的。”所以在他眾多的摩托車中沒有哈雷。事實上,他不太喜歡騎哈雷的那些人,“他們宣稱自己個性,但當他們一個團隊出來的時候,發現每個人穿的都是一樣的,皮衣,皮褲什么的,那個性個鳥。然后他們宣稱自己愛好自由,但永遠總是成群結隊的。不要跟我說,玩哈雷就是玩文化,這些話忽悠不了我。我就是文化,我玩我自己就在玩文化咯,還玩你們一堆爛鐵。”
除此之外,每天花上三四個小時閱讀和上網是他雷打不動的必修課。這是因為他需要大量的資訊來運轉全身的機能,然后篩選其中具有新聞價值的東西,將自己的觀點評論“PO”上博客。
如果用網絡流行語來形容,韓寒便像是一只生猛的草泥馬,與其他草泥馬一起維護公民的權利。
開博客是
《新民周刊》:你每天會花多少時間閱讀和上網?
韓寒:三四個小時吧。
《新民周刊》:讀哪些東西呢?
韓寒:各種各樣的雜志,包括你們的雜志,中國能夠看得到的雜志都會看。因為我需要資訊。我不需要看人家是怎么寫的,人家怎么寫關我什么事。而且看了以后,我不喜歡,我白看。萬一我太喜歡,我模仿它,我不就變成郭敬明了嗎?有時候,你看到一個東西覺得寫得很好,它跟你引起了共鳴,你會情不自禁地往上面靠一靠。任何的創作都是一樣的,都是從模仿開始的。我不希望現在還是在模仿的階段,所以對我來說,雜志、網絡我會去看。
《新民周刊》:就是說你把看來的這些資訊,自己感興趣的,便把想法發表在博客上?
韓寒:對,是這樣的。說實話,我如果把這些不寫出來,放在自己的雜文集里面,全部未發表的,每本書可以多掙100萬,但是我憋不住啊!我實在忍不住了,因為有些事情實在太蠢了,當時不寫,我都要崩潰掉。我可能屬于比較著急的那種,扛不住,繃不住。
《新民周刊》:那你覺得自己是憤青嗎?
韓寒:我不是。我覺得我應該不算,我甚至都很少發火,我是很不容易發火的一個人。
《新民周刊》:不容易發火,但很多事情都會憋不住地想要去發表意見。
韓寒:對,我也不容易憤怒,很多事情會想得很理性,而不是感性的。
《新民周刊》:你有沒有想過要去當記者?
韓寒:想過啊,小時候就想過。總是想我要是記者的話,我就要幫你去報道這個事情,這個太黑啦。可能跟小時候看什么片子有關,小時候可能看黑貓警長啊,看圣斗士星矢啊,看包青天之類的,就覺得一定要伸張正義。
《新民周刊》:那不是應該想當警察才比較對嗎?
韓寒:關鍵覺得當時當警察吧,是受人指使的。你不能夠自己想干嘛就干嘛,這是第一。第二,當警察只能一個一個去幫,從效率來說,不如當記者那么高。但后來沒有當成記者是因為“啊?記者不是什么隨便都能寫的!”
更像“公共廁所”
《新民周刊》:有很多人認為,韓寒的博客已經有了一種議程設置的功能。比方說,“倒鉤事件”起因是你的轉帖,事后的處理也跟你博客上寫的差不多。你自己覺得自己的博客是不是真的有了這樣一種功能?
韓寒:每天會有很多人給我發一些東西。我也會覺得心里有一點難受,因為他們老會說一些不公平的事情。有些人都把我這里當成信訪辦了。事實上,我沒有辦法幫助他們。因為我對媒體很了解。之所以我會轉“倒鉤”啊,或者路牌啊,或者各種以前的東西,是因為我覺得它們是有新聞價值的,我一個人是沒有用的,是要靠大量的傳統的新聞媒體,才能把這件事情通過輿論監督去盡量地還它一個公道的。
但事實上很多人給我的一些案例,在我的判斷內是沒有新聞價值的。它是個人的苦難,個人的委屈,比如說住的小區門口有個垃圾站,或者說有個變電站。這種事情太多了。它不會受到傳統媒體的關注,就算我寫出來了,對他也不會有任何的幫助。你要這些事情足夠壞,足夠怪,才可以。真的,對于很多人,我只能對他們說很抱歉。因為我手中是沒有任何的能量可以去幫他們解決這些事情。我也希望可以解決高架旁邊噪音的問題,去解決小區門口造了變電站,去解決你的狗被人抓了,但回來的時候已經死掉的這種事情,我看了也很氣憤,但是真的是無能為力。
《新民周刊》:對于網絡評選你為“公共知識分子”怎么看?
韓寒:這個呢,是這樣。我覺得“公共知識分子”有時候說起來挺可悲的。這個名字可能在其他國家說起來挺好聽的,但在中國它可能就像“公共廁所”,任何人到你這兒來發泄一下,排泄一下,排泄完了不負責打掃。政府之所以容忍你的存在,是因為你是“公共廁所”,沒有你,大家都要在街上隨地大小便咯,影響市容市貌,所以可能僅此而已吧。
但當這個社會上全部都是“公共廁所”,當每一個人家里有廁所都不上,寧愿去這樣的“公共廁所”上廁所的時候,可能這個社會會更美好一些。當然,不是從市容市貌上來講。因為我相信,包括你們每個做新聞媒體的人,大部分肯定覺得要去揚善懲惡,要去伸張正義。
寫博客是“最正的正業”
《新民周刊》:現在每天都忙著寫小說、賽車、寫博客,還有時間學習充實嗎?韓寒:我每天都在充實。首先每天看東西,上網,這些都是充實;每次到不同地方比賽,也是充實;而不是去上課,上課對我來說,已經不算充實了,因為可能我個人的習慣吧,看到那些老師的時候,我不會有去吸取知識的想法,我永遠都是抱著一種少來忽悠我的想法,事實上也聽不進他的課。我只會從他說的內容里去尋找邏輯的漏洞和各種各樣我認為不對的地方。這樣聽課是沒有意義的。我也不會去服那些人。對于我來說,包括和每個人說話也是在充實。人每天都必須學習,而不是荒廢。如果你每天都在那里按摩,捏腳,搞小姐,唱歌,那真的是沒轍了。
《新民周刊》:有人認為,韓寒的主業是寫作,是賽車,就公共事件發表看法,寫博客是不務正業,你怎么看?
韓寒:我覺得這個就是我的正業吧。他們會覺得我的正業是什么?我不是特別理解。對于一個職業車手,每年都去爭奪年度冠軍的,一個在全國最好的車隊拿薪水的車手來說,他的正業就是參加比賽嗎?對于一個作者來說,他的正業就是寫文章嗎?
我做的都是最正最正的正業,不能因為我寫博客,那些看博客人沒花錢,就不叫正業。哪天我博客一收費,看的人每個人交幾塊錢,才會覺得“哦,這個就是正業。”所以人都是很賤的,你免費給他們看,他們就不懂得珍惜。事實上,全中國也就我這么一個書賣得比較好的人在提供大量的免費文字。
《新民周刊》:那現在的韓寒和當初爸媽希望的韓寒,有什么出入嗎?
韓寒:爸媽當初還是希望我當公務員的。他們希望我有固定的工作。我奶奶呢,她不識字,她也不是很了解我的情況。她老是很擔心,我們村里面的村辦廠招工的時候,我奶奶老是讓我去找個工作,一個月至少有點收入打底嘛。但現在我爸媽都想通了,因為我告訴他們,所有穩定的工作說到底沒有什么穩定的,像中國的那些很大的企業,聽上去好像很大,也不過十年二十年。有多少企業沒幾年就倒閉了,多少工作三五年就換了,沒有絕對的穩定。我這行也已經干了十年,說明這工作挺穩定的了,只是不用定期上班而已。而且我相信憑我的能力,無論是通過寫書、比賽,或者其他途徑,我覺得我都能養活我自己。而且可以讓家人過得很好。我覺得這就已經足夠了。實在實在不行,我吃軟飯也行。
《新民周刊》:真的可以嗎?我覺得以你的性格不會吧!
韓寒:當然不會,但這是最后的退路。肯定會有人愿意留宿我一晚的。所以我覺得,對我來說沒有什么很擔憂。
《新民周刊》:再過10年或者20年,你還會像現在這樣“由著性子”去做去說嗎?
韓寒:當然會啊,從小性格就是這樣。我覺得最爽的事情就是,第一,胡說八道,吹牛;第二,居然把你吹的牛都給完成了;第三,就算你站在那里胡說八道,別人也拿你沒辦法。這三件事是很開心的事情。
《新民周刊》:那這三件事情,現在都做到了嗎?
韓寒:都在做,都在進行之中。我覺得這是讓我覺得很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