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亙古男兒一放翁”

吳　婷

(浙江工業大學人文學院浙江杭州310023)

摘要本文以陸游詞的內容和情感為依據，通過分類解析，發掘詞中隱含的渴望施展抱負的雄心壯志和壯志難酬的感慨和悲憤。借用梁啟超《讀陸放翁集》“集中十九從軍樂，亙古男兒一放翁”的評價，對陸游的愛國主義思想給予充分肯定。

關鍵詞軍旅詞；愛國詞；愛國思想

陸游作為眾人皆知的南宋第一大詩人，不以詞名，比起“六十年間萬首詩”來，他的詞作在數量上遠不如其詩。但是陸游的144首詞作畢竟具有文學大師的獨特風采和鮮明的時代特色，足以在南宋中興詞人中自成一家。

處于民族矛盾極其尖銳的歷史年代，有過從戎南鄭的軍旅生涯的陸游一生都把驅逐異族、收復失地作為自己的理想和希望，并以此作為自己文學創作的基調。陸游詞以憂時愛國之情為主要內容，一方面表達了施展抱負的雄心壯志，一方面又抒發壯志難酬的感慨和悲憤。

綜觀陸游的詞作，劉克莊曾評論：“放翁長短句，其激昂感慨者，稼軒不能過；飄逸高妙者，與陳簡齋、朱希真相頡頏；流麗綿密者，欲出晏叔原、賀方回之上”。實際是將陸游詞分為風格和內容不同的三類：愛國壯詞、閑適詞、艷情詞。筆者認為許多劃分到閑適詞一類的作品也有表現其愛國思想的，本文拋開分類的限制，專論陸游詞中具愛國主義思想體現的作品。

一、充滿軍中意象、抒發報國抱負

陸游一直有著平戎報國、收復失地的宏大志愿，《秋波媚》(秋到邊城角聲哀)中“悲歌擊筑，憑高酹酒，此興悠哉”中的“興”不是文人墨客的逸情雅興，而是從軍報國的豪情壯志，是對投筆從戎建功立業的肯定和贊許。據筆者統計，陸游詞中有十四首運用了軍營中的約三十余種意象，表達出了他對軍營生活的深深眷戀和感懷，也突現出他誠摯的愛國之情。

南宋時期，詞中開始出現與民族苦難、社會現實生活相關的意象。陸游詞所描繪的戰爭和軍事活動的意象，也具有自身的特點。詞里出現的羽箭、雕弓是陸游殺敵報國、建功立業的利器；回憶中呈現出的從戎、中原、兩河都是作者壯志難酬的象征。在陸游的意念中，無論是靜止還是活動的意象都是他軍營生活的縮影。“平戎帳”、“羽箭雕弓”等軍事意象，展示了栩栩如生的軍事景觀，形成了雄豪壯闊的審美境界。

我國古代詩歌中描寫軍旅邊塞的，雖有豪壯之情，更多的卻是悲苦之思，陸游卻一反這個傳統，從積極的角度，歌頌他自己在軍營生活中的興奮和快意，盡情抒發男兒英雄氣概。近人梁啟超《讀陸放翁集》有“集中十九從軍樂，亙古男兒一放翁”的詩句，強調陸游所寫的從軍之樂，并推許為亙古僅有的一人。

二、字字關情、句句表志

陸游的愛國詞中既有激越豪邁，也有悲壯蒼涼，有托物言志，也有生活感受，可以說是從不同角度唱出了“愛國主義”這個時代的最強音。

1、激越豪邁，直抒胸臆

《青玉案?與朱景參會北嶺》(西風挾雨聲翻浪)：故人小駐平戎帳，白羽腰間氣何壯！

《水調歌頭?多景樓》(江左占形勝)：不見襄陽登覽，磨滅游人無數，遺恨暗難收。叔子獨千載，名與漢江流。

《漢宮春? 初自南鄭來成都作》(羽箭雕弓)上片：羽箭雕弓，……一時才氣超然。君記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

《夜游宮?記夢寄師伯渾》(雪曉清笳亂起)：自許封侯在萬里，有誰知，鬢雖殘，心未死。

《蝶戀花》(桐葉晨飄蛩夜語)：忽記橫戈盤馬處，散關清渭應如故。

《繡停針》(嘆半紀)上片：嘆半紀，……覺來淚流如瀉。

《鷓鴣天》(家住蒼煙落照間)：元知造物心腸別，老卻英雄似等閑。

《謝池春》(壯歲從戎)上片：壯歲從戎，……笑儒冠、自來多誤。

《訴衷情》(當年萬里覓封侯)是這類作品中的典型，訴說衷情，總括一生，把理想和現實的矛盾濃縮在詞句中，展示出陸游有血有肉的自我形象。從追憶當年的“匹馬戍梁州”，到感嘆時下的“身老滄洲”，雖以“頹放”自嘲，仍可見其對國家命運的深深關切。

陸游不止一次在詞中表達自己對驅逐異族收復失地的熱切希望，并抒發愿做前驅投身保家衛國大事業的雄心。在陸游的詞中，匹馬梁州、關河殘夢，隱含的是他漫長的人生經歷，不變的愛國情結，深沉的情感積郁……

2、悲壯蒼涼，深沉幽廣

《赤壁詞?招韓無咎游金山》(禁門鐘曉)：歲月驚心，功名看鏡，短鬢無多綠。

《鷓鴣天?送葉夢錫》(家住吳門近帝鄉)：君歸為報京華舊，一事無成兩鬢霜。

《沁園春?三榮橫溪閣小宴》(粉破梅梢)：許國雖堅，朝天無路，萬里凄涼誰寄音？

《雙頭蓮?呈范至能待制》(華鬢星星)上片：華鬢星星，……青門俊游誰記！

《感皇恩》(小閣倚秋空)：回首杜陵何處？壯心空萬里，人誰許！

《真珠簾》(山村水館參差陸路)：鏡里新霜空自憫，問幾時、鸞臺鰲署？遲暮，謾憑高懷遠，書空獨語。

《蝶戀花》(桐葉晨飄蛩夜語)：一卷兵書，嘆息無人付。早信此生終不遇，當年悔草《長楊賦》。

《南鄉子》(早歲入皇州)：三十年來真一夢，堪愁，客路蕭蕭兩鬢秋。

《謝池春》(壯歲從戎)下片：功名夢斷，……嘆流年、又成虛度。

《桃源憶故人?題華山圖》(中原當日三川震)下片：秋風霜滿青青鬢，……依舊無人問。

“多情誰似南山月，特地暮云開”，多情的是長安，與之緊密相連的是百姓希望失地盡快收復的心。這里的情，實際指的是陸游的愛國情，如今淪陷的長安等待著收復，但愿“灞橋猶在，曲江依然”透出的是悲壯的情調。晚年陸游感慨在清閑中打發時間違背了自己的夙愿，發出了“功名不信由天”的呼號，這種信念正表示陸游立志在抗金富國的事業中有一番建樹，這也唱出了南宋時代的最強音——南渡之音。

三、清新委婉、寓情于景

1、托物言情，以梅明志

《卜算子?詠梅》(驛外斷橋邊)：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梅花迎霜傲雪、幽谷自香，與蘭、竹、菊、松、蓮等被稱為“君子”，是一種人格的比喻和象征。陸游對梅花情有獨鐘，在他的詩集里專寫梅花的作品就有一百四十多首，其中包括贊揚梅花的精神，寫愛梅的心情等等。這首詞，陸游正是以梅喻己，通過“詠梅”勾勒出一副自己的肖像畫。梅花敵不住狂風暴雨，零落、凋謝，被吹到驛道上，任憑馬踏車碾，最終成為了塵土，這與陸游本人的人生境遇是何其相似。最終梅花“香如故”，陸游對國家的深深戀切之情如故。

2、生活感受，完美表現

陸游詞中一部分看似與愛國主義扯不上關系的“非主調”作品，是他在壯志難展、被迫蟄居的情況下寄情田園山水以求精神暫時解脫之作。在這些作品中，他的豪情逐漸歸于平淡，但他并非一心閑適，至死都盼望著“王師北定中原日”的喜訊傳來。

因此從這些詞作中仍能隱約窺見陸游高尚的節操和憂國憂民的情緒，更能感受到他在壯志難酬的情況下，不得不退隱湖山的苦澀心情。

陸游為人豪放，創作的詞中激昂感概的一類與稼軒愛國詞趨向一路，贏得了在詞壇與稼軒并稱“辛陸”的美譽。陸游詞中蘊含的愛國主義思想在今天看來仍是那樣的濃烈深刻，他高潔自守、不屈時流、保持本性的雋永精神，隨著歷史的浪潮不斷前進，卻始終如同梅花那般幽香如故！

注釋

[1]引入的陸游詞皆據書韻樓叢刊(第二輯)陸游著《放翁詞》(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

[2]據唐圭璋先生《全宋詞》(中華書局1965年版)統計．

[3]劉克莊謂“放翁、稼軒，一掃纖艷，不事斧鑿”，開始將辛、陸視為同派；清初曹貞吉《沁園春?讀子厚新詞卻寄》云：“更愛長篇，嵚崎歷落，辛陸遙遙一瓣香”，正式將“辛與陸”并稱．

參考文獻

[1]錢大昕．陸放翁先生年譜 [M]．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

[2]于北山．陸游年譜(增訂本)[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3]邱鳴皋．陸游評傳 [M]．南京大學出版社，2002．

[4]劉揚忠．唐宋詞流派史 [M]．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

[5]王雙啟編著．陸游詞新釋輯評 [M]．中國書店，2001．

作者簡介

吳婷(1985-)，浙江建德人，中國古代文學專業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