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榮
據最高人民檢察院瀆職侵權檢察廳發布的《檢察機關立案查處事故背后瀆職犯罪情況報告》披露,已作出的刑事判決中,瀆職犯罪免予刑事處罰和宣告緩刑的比例高達95.6%。本人自參加工作以來,一直在基層檢察院從事反瀆職侵權檢察工作,6年來,共參與辦理各類瀆職侵權犯罪案件19件28人,提起公訴后雖然法院全部作有罪判決,但無一人被判實刑。其中,2007年查處的一起濫用職權案件和2008年查處的一起玩忽職守案,造成的損失分別為280余萬元和190萬余元,后果非常嚴重,按照最高人民檢察院重特大案件的標準,兩案均為特大案件,但法院全部判處免予刑事處罰。其中原因引人深思。
誠然,在被判緩刑或免予起訴的瀆職案件中,確有情節輕微、損失不大、犯罪人有悔罪表現等依法可以免刑或緩刑的情況,但如此多的職務犯罪緩刑判決,畢竟是不太正常的現象。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瀆職侵權犯罪危害大、處罰輕呢?瀆職侵權犯罪輕刑化牽涉到地方和部門保護主義的干擾和影響,也牽涉到立法、執法等多個層面的問題,本人試從工作實際出發作一粗淺分析。
社會公眾特別是一些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和領導干部,對瀆職犯罪的嚴重危害性,以及懲治瀆職犯罪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的認知程度不夠高,是導致瀆職侵權犯罪輕刑化的重要原因。倘涉及貪污腐敗,往往民憤極大;而瀆職行為,一般牽扯不到個人的損失,往往容易得到公眾的寬容。
瀆職犯罪輕刑化與現行問責究罪機制也有密切關系。我國目前對黨員干部違法犯罪案件的調查普遍采取黨紀政紀優先原則,對黨員干部的紀律處分、行政機關的行政處分和刑事制裁之間的相互關系,從來沒有嚴格理清過。這給以黨紀代替政紀、以政紀代替追究法律責任留下了自由選擇的空間,事實上也縱容了瀆職犯罪輕刑化的做法。
法院辦案受干涉是瀆職侵權犯罪輕刑化的外在原因。司法機關受制于地方黨委政府,它們不敢也不愿意違抗地方領導的意愿而嚴格依法追究瀆職犯罪,缺乏足夠的獨立性使得辦案法官無可奈何。瀆職犯罪都是在基層法院審判,巴掌大的地方,案子一上手,方方面面的干擾、說情紛至沓來,壓力集中在法院法官身上,潛移默化地就造成輕刑化的問題。
檢、法兩家對某些立案標準的認識不一樣,也是造成該類案件重罪輕判、輕罪不判的原因之一。我國《刑法》對某些瀆職侵權犯罪的立案標準規定的較為模糊,如“造成惡劣社會影響”,“造成嚴重后果”等等,致使司法工作者在實踐中難以操作,也使檢、法兩家對此類問題在認識上不一致,檢察機關認為造成了惡劣的社會影響或造成了嚴重后果,而審判機關則不然。常見的局面往往是,檢察機關從立案偵查,到提起公訴,轟轟烈烈忙活一大套,到了法院,卻重罪輕判,甚至輕罪不判。
從本質上看,官員職務犯罪緩刑、免刑適用比例高得驚人,根本原因還在于缺乏法律層面和監督層面的強力約束。檢察機關礙予情面未進行有效的法律監督,各級人大常委會對法院緩刑適用情況的監督檢查也不到位。
處罰規定畸輕是瀆職侵權犯罪輕刑化的立法原因。我國現行《刑法》對瀆職侵權犯罪,一般的量刑是3年以上,最高刑期大多為7年,當量刑幅度遇到法定減輕情節時,又具備了適用宣告緩刑的條件。因此,雖然瀆職犯罪給國家和人民生命財產造成的損失和后果往往比貪污賄賂犯罪嚴重得多,但由于立法的原因,而使該類案件在判決中大案化小、小案化了了。
具體司法標準的缺失也是瀆職犯罪輕刑化的一個重要原因。專家指出,最高司法機關對很多刑事案件都有定罪量刑的指導性、規范性意見,但是到目前為止,對瀆職侵權犯罪還沒有指導性意見,這就造成全國各地、各級法院在適用法律、掌握量刑上自由裁量權過大,同時也更容易受到外界的干預,造成輕刑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