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南

1938年冬,日本帝國主義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已經一年有余了。然而情況并不像日本當初所預料的那樣:“三個月之內滅亡中國。”日本人遭到了強有力的抵抗,他們在中國戰場上連連受挫。于是日本人改變了對華策略,開始在政治上進行誘降,近衛兩次發表了對華聲明。就在這時,出現了一個不同的聲音“和平運動,曲線救國”,此人就是汪精衛。
汪精衛年輕時頗有革命抱負,早年曾經因刺殺滿清攝政王而名噪一時。繼而又追隨孫中山先生,投身辛亥革命,后來成為國民黨元老級人物之一。
抗日戰爭開始后,國民黨政權一度積極抗戰,但汪精衛卻極力反對抗戰,主張投降。他帶頭組織了“低調俱樂部”,他和陳公博、周佛海等人散布“抗戰必亡國”的論調,遭到全國人民的痛斥。但汪精衛決意在投降的道路上走下去,不惜賣身投靠日本侵略者。
1938年12月18日,國民黨副總裁汪精衛,從昆明乘飛機出走河內。29日即發表了臭名昭著的“艷電”,公開向日本投降。蔣介石對此十分惱怒,1939年春密令戴笠派人前往越南河內,刺殺主張對日和談的汪精衛,要在汪尚未離開河內去南京之前把他除掉,不料此次行動卻殺錯了人。
一
1938年7月起,日本決定撇開蔣介石,誘降汪精衛,日汪勾結越來越密切。10月,汪精衛發表談話,準備接受日本提出的議和條件。11月中旬,雙方代表在上海“重光堂”簽訂密約,并擬定汪精衛從重慶出逃。
1938年12月18日,汪精衛等人借口去成都參加國民黨四川省黨部的會議,從重慶乘飛機出走,路經成都轉飛昆明。12月19日,汪精衛率陳璧君、曾仲鳴、周佛海、陶希圣等10余人乘飛機逃離昆明,飛抵越南河內。
汪精衛一伙乘飛機倉皇出逃,抵達河內以后,暫居河內郊區避暑勝地三桃山。23日,日本首相近衛迫不及待地按照“重光堂”密約,發表了第三次對華聲明。26日,蔣介石在紀念周會上講話時,一方面對近衛聲明表明態度,同時也否認汪等行動與政府有關。他說:汪是“請假”去河內養病,即可返渝。汪此行“純系個人行動,毫無政治意味”,“外間一切猜測與謠言,國人必不置信”。但蔣介石想錯了。
12月25日,周佛海、陶希圣、陳春圃赴港不成返河內,并偕陳公博來三桃山。汪精衛致電駐英大使郭泰祺,稱:“日方所提尚非亡國條件,應據以交涉,謀和平而杜共禍。”26日下午4時,汪精衛召陳公博、周佛海、陶希圣等共同討論,反復商量今后進行方針及步驟,但無具體決定。
12月29日,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駐香港特派員林柏生主辦的香港《華南日報》公開發表了致蔣介石和國民黨中央執監委員的“艷電”。據后來曾經擔任過汪偽中央宣傳部副部長的郭秀峰說:“艷電”的文稿,當時是由陳公博、周佛海從河內帶往香港交與林柏生的。
一時之間,輿論嘩然。汪精衛希望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政府放棄武裝抗日,與日和談。這時國民黨監察委員召開臨時緊急會議,決定永遠開除汪精衛黨籍,并撤銷一切職務,并下令“嚴緝懲辦漢奸”。
蔣介石還有點不甘心。汪精衛就這么跑了,他的臉上猶如挨了一記耳光。最好是能把他勸回來,自己的面子也可以挽回來。蔣介石先派正在河內洽辦武器運輸事務的外交部部長王寵惠勸汪精衛回重慶。王寵惠對汪精衛說:“委員長三番五次對人說,汪先生只是赴河內治病,現在回去,仍然名正言順。”汪精衛回答說:“謝謝重慶方面目前還給我留條退路。雖然這樣,我還是不能回去,為什么呢?我這次離開重慶,只是對政局有不同意見,并不夾雜其他任何個人意氣在內,這一點務請你們轉告中央,請他們理解。在重慶,我要發表個人意見很不容易,我不離開重慶,這份艷電就不能發出,和平工作就難以開展。我的和平主張能否采納,權操中央,我絲毫不勉強。如果政府出面主和,改變立場,我可以從旁做些協助工作,或者退隱山林不問國事都可以,但如果政府不轉變立場,那我只能出面來談和了。”
1939年2月中旬,蔣介石又派汪精衛過去的心腹谷正鼎赴河內,希望汪精衛打消原意,仍回渝供職。汪表示:對抗戰政策既已與蔣介石發生了不相容的歧見,即不宜再廁身其間,徒然引起不必要的糾紛。他的離渝,只希望公開發表對于和平的主張,而能否采納,則權操中央,他不愿意勉強中樞遷就他的意見,正如他希望中央不要勉強他今后的行止。汪的以上自白,已表明他投敵賣國的決心。
于是乎,谷正鼎又帶著蔣介石給汪精衛、陳璧君、曾仲鳴的三張出國護照和50萬元巨款第二次來到了河內。谷正鼎對汪精衛陪著笑說:“汪主席,委員長說了,你們可以到歐洲去作長期旅行,錢和護照都在這里。”
汪精衛冷冷地哼了一聲說:“前幾年他幾次暗中整我,把我趕到國外去,我每次不都從外邊回來了嗎?去來何嘗得到過他的什么護照?至于錢,我也用不著他的。”
谷正鼎碰了個釘子,臉上訕訕的。他勉強笑著說:“委員長說了,對日本的和、戰問題,大家還可以商量,汪主席要是對國事發表主張,那就寫寫文章,發發電報,委員長任何時候都很歡迎的。”汪精衛面無表情的不吭聲,谷正鼎于是接著說:“委員長說了,只要汪主席不再重新組織政府,一切都好說。大家以后還可以合作。”
汪精衛冷笑一聲:“你以前也跟過我。我這么多年來老是受他控制,你不知道嗎?”谷正鼎無言以對。汪精衛一直想單獨掌握政權,如今好不容易得來這樣一個機會,他冒著殺身之險才逃出重慶,如今又豈肯因為蔣介石特使的幾句甜言蜜語就半途而廢?
汪精衛越想越來氣:“他今日又何必多此一舉?我永遠不會與他合作了!”說完此話,汪精衛起身便走,谷正鼎撂在那里坐冷板凳。
汪精衛望著谷正鼎的背影,火氣消了一點。他的心中又升起另一種擔憂。他嘆口氣,對身邊的陳璧君和曾仲鳴說:“我們今日之后,要多加小心。他(指蔣介石)要對我們采取行動了。”汪精衛深知蔣之為人,他的估計不會有錯。
在谷正鼎游說失敗的同時,國民黨中央社社長蕭同茲奉蔣介石之命去香港,帶著陳布雷的信,勸周佛海脫離汪精衛,返回重慶,周也以安全無保障為借口,拒絕會面。也就是在此時,高崇武正在日本東京,代表汪精衛與日本首相平沼騏一郎及其他軍政要人談判成立以汪精衛為首的“新中央政府”的具體辦法。
谷正鼎回渝復命,蔣介石聽了谷正鼎的匯報后,知道這個局面已無法挽回。他決定對汪精衛采取強硬手段——立即找戴笠密謀,監視汪精衛的一切行動,隨時進行暗殺,同時要求搶在汪離開河內到南京籌組偽政府之前將其制裁。
二
軍統局局長戴笠奉蔣介石之命,馬上行動。盡管軍統在暗殺方面輕車熟路,但對這次在國境以外組織暗殺沒有把握。戴笠奉命于1939年1月飛抵香港,戴笠帶親信秘書毛萬里在香港銅鑼灣晚景樓一號公寓內建立了調度指揮中心,調兵遣將。他派遣剛剛從天津調回重慶的原天津站站長陳恭澍和戴笠的隨身警衛員王魯翹,到香港辦好出國手續去河內,以國民黨政府駐河內總領事館為刺殺汪精衛的行動指揮所。陳恭澍和王魯翹一行,來到河內總領事館,和總領事許念曾共同密謀刺殺汪精衛的行動計劃。
與此同時,戴笠又電令軍統局本部續派行動員陳邦國等八人,以及擅長縱跳、拳術的武功教師唐英杰,從重慶到香港,辦理好出國手續,分批前往河內。戴笠指定這次行動以陳恭澍任總指揮,許念曾負責情報,唐英杰為行動組長,王魯翹認識汪精衛,負責指示目標。
陳恭澍是軍統天津站站長,此人思維縝密,策劃過槍殺張敬堯、綁架吉鴻昌等一系列行動。組員王魯翹,曾任戴笠貼身警衛,是一名職業殺手。組員余樂醒,曾是軍統元老,對特工技術極有研究,而且是留法勤工儉學會學生,能操流利的法語,對河內情況甚是熟悉。此外,岑家焯、魏春風、余鑒聲、張逢義、唐英杰、鄭邦國、陳布云等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老牌特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