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巍
目前,國外對青海文學的研究寥寥無幾,而國內對青海作家。如程秀山、王立道、海風、王歌行、白漁、詩人昌耀等僅有一些評價,由此探討中國地域文化對青海作家性格氣質、審美情趣、藝術思維方式的影響,以及對作品的人生內容、藝術品格、表現手法的影響,具有一定的文學意義。
如果較為概括地看待青海文學,它實際上主要是文學與青海人的生活、性格以及他們生存耕種的這方高原土地已發生了密切的關系,催生出了一種具有高原地域特色的文學面貌。因此對于青海文學的把握,我們首先要把它放在一個宏觀的地域視界去認識。把握這種地域視界的獨特價值,最重要的是尋找它的歷史流變形態,考察它的精神氣質和前進的方式,表現它對于中國文學傳統的繼承。在這種文學發展的流變中,充分顯示一種歷史的縱深意義。
中國的文學,始終保持著一種歷史的延續性,有著對于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直接的繼承。青海的文學發展也是這樣,在地域文化形態上,它有著兩種延續的生存形態。一方面。是它對于高原地域文化,特別是對于青海地域文化傳統的精神的延續,從而體現出一種文學上的地域特征。另一方面。是它對于中華文化傳統和文學精神的傳承,它的創作,直接反映了中華文化和中國文學本質的特征,這是青海文學自古以來的精神血脈所在。
青海,一個遙遠的地方。遙遠,是因為它在以中原農耕文明為主體的華夏疆域中處于邊緣地帶,同時也因為它天荒地老、蒼涼沉寂、人跡罕至的邊地形象給予人們的心理暗示。它在歷史上從來不是一個有著明確的地理疆域的名稱,而是出現在北魏時期的對于一個湖泊即今青海湖的專稱,或在歷代文人墨客的文字書寫中對于西北邊陲荒涼的指稱。然而青海決非中華文明的棄兒,從距今3500年前的產生為初始,經歷漢、唐、遼、元、明、清各代的歷史延續,我們可以感受到在它悠久的文學生命里,有一種震撼人心的渾厚沉遠的聲音。那是青海地域文化的精神和靈魂,那是一種荒蠻蒼遠的文學性格的古樸的原生形態的生命。我們從文人的文學寫作來看,“青海”的形象最早出現在唐代的邊塞詩中,唐人的邊塞詩以其對奇異的邊地風光和戍邊將士艱苦卓絕的沙場征戰情景的描繪,呈現出了蒼涼、悲壯、豪放的藝術風格,如從未到過青海的杜甫,寫下了“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的凄楚悲歌,而作為隴右節度使哥舒翰的幕僚進入青海的詩人高適,則用詩筆記載了“萬騎爭歌楊柳春,千場對舞繡驥瑛。到處盡逢歡洽事,相看總是太平人”的歷史場景,唐德宗貞元年間進士呂溫,在出使吐蕃的往返途中,也寫作了不少有關河湟流域的詩作,如《題河州赤岸橋》,同時代的劉長卿、李嘉祐、柳中庸等人的詩作中也曾留下了意念中的青海邊陲春風不度、凄清肅殺的自然風光。值得一提的還有一位姓名不可考的唐代佚名詩人,他在《秋日非所書情》中描繪了青海湖的蒼茫壯闊的景色,包含著自己亡命天涯、有家難歸的憂思。宋元以后,一些內地文人宦游青海,創作了一批反映青海自然風物和民俗民情的詩歌,如明代的宗泐、龍膺,清代的楊應琚、楊揆等多有表現青海的佳作。青海第一位在文學史上留下鮮明印記的文人是明代的張問仁。他的《經略少保鄭公西征平夷記》《湟中破夷碑記》都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隨后清代乾嘉時期的文人吳拭將青海本土寫作提高到了新境界。在這些曾生活在青海地區的著名文人的創作活動中。我們都可以感受到一種可以稱為青海文學的鮮明的個性精神,更能感受到地域文化對青海不同朝代文人的影響。“文化是文學的身份證,文學若不帶上自己的文化聲調,就會失去自己的身份。”一個地區的文學,往往是這個地區的歷史和社會演進的結晶,并且往往體現為一種地域文化的特色。由于青海所處地域的特殊性,多民族之間因為土地的爭奪,戰亂頻繁,單在彼此的碰撞、沖突中也獲得了多元化文化融匯的機緣。而中華文化又是大陸綿延型的中心型文化,具有很強的向四周輻射的特征。
近代以來,青海文學受到中原文化的影響頗大,1929年南京國名政府成立青海省,青海省的建立所促成的新的傳播媒介的出現和新式教育的逐步確立是青海文學發生的重要前提。當然對青海文學影響最大的報紙是創辦于1931年6月8日的《青海民國日報》,此報的許多副刊成為展示青海文學寫作的重要平臺,成為青海本土寫作不可或缺的播種園地。在此期間出現了青海文壇的重要人物李作英。同時青海文學的發展也得力于20世紀30~40年代,國內一批有影響的文化人在青海的短暫逗留和任職對新文化氛圍的營造。他們中有老舍、王駱賓,沈逸千等,可以說對青海藝苑具有文化啟蒙的價值。民國時期的青海文學寫作,大體而言,包括青海旅行的文人的記游文字和本土作家的創作兩個部分,展示了“他者”視界中的“青海鏡像”,與青海本土的寫作相互交映,構成了完整的“文化青海”的形象,如著名記者范長江的《中國西北角》,一代梟雄陳渠珍所著的慘烈經歷的奇書《艽野塵夢》等。“對于上世紀中國文學來說,區域文化產生了有時隱蔽,有時顯著然而總體上卻非常深刻的影響,不僅影響了作家的性格氣質,審美情趣、藝術思維方式和作品的人生內容、藝術風格,表現手法,而且還孕育出了一些特定的文學流派和作家群體。”0在建國十周年后,在“詩選”和“小說散文選”中,有這樣幾類題材的創作:一是表現建設者忘我勞動精神的拓荒主題作品。二是描繪農牧業群眾勞動生活的作品。三是展示民族風情的作品。其中拓荒題材的創作成為時代精神和地域特征接合最為緊密的一種類型,集中體現了這一時期青海文學的價值取向和審美理想。由此形成了后來的“柴達木作家群”,其杰出的代表作家為朱奇和白漁。他們是拓荒文學中涌現的佼佼者。20世紀50~60年代,青海文學中對于地域風情的展示有了新的變化,這一時期主要是表現河湟農村生活的小說。作品的立意自然是為了歌頌農村的新氣象,新風尚,但卻在無意間透露出河湟地區農村的生活形態和農民的心理特點,這可以說是青海文學中出現最早的“河湟文學”。如梁祝恨的《媳婦》,王浩的《杏花雪飄》等。同時我們也要認識青海歷史上的兩面性,一方面慷慨接受了建設邊地的拓荒者。另一方面又無奈的成為許多獲罪者流放的或暫時或永久的棲息之所。在建國后的政治運動中,有一些被發配至邊地青海的一群知識分子,如范泉、黎煥頤、昌耀、余易木、韓秋夫、王立道等,這是一些脫離了主流文學渠道,處于抑制狀態的寫作,被稱之為“流寓文學”,這些文字的產生是與書寫者的生存境遇和生命體驗不可分的。
20世紀七八十年代青海文學得到了空前的發展和繁榮,進入了一個精神的反思與重構的時代,開始了一個尋求突破與大膽創新的時代。作家在對文學本體和人性精神的審美掘進中,在時代的各種文化觀念的碰撞和整合中,以新的富有時代感的創作業績,把青海文學推人了一個新的時代,如燎原的《西部大荒中的盛典》、樂剛《雪原燃燒的太陽》等。七八十年代的青海文學的地域性表現出鮮明的民族性和民間性美學特征,敞露了青海當代文學創作和研究的當下問題和語境。如果對新時期青海的文學創作的整體成果進行一次掠影式的巡查,可以發現在青海的文學創作和文學研究中,對于青海地域文化也逐步開始有了關注,從理論上講已經成為一個新的視域。作家們經過對母體文化與異質文化的穿越,在人物的精神氣質和行為舉止上都熔鑄了不同文化的精華,呈現出一種生命的生長。至此,我們已經以地域文化來界說了古代、近代、現代青海文學和作家、作品的影響和發展。
當歷史跨入二十一世紀之際,隨著文化產業的繁榮和新的社會發展觀的崛起,青海的文學事業面臨著新的挑戰和機遇,青海文學開始出現邊緣化傾向。穿越邊緣,超越自我,是目前青海的文學工作者應當做的首要工作。當然新世紀出現了網絡文學的迅速發展,城市文化題材創作的走俏,純文學與俗文學,精英文化與大眾文化融匯互補,影視文化的廣泛傳播,女性文學的強勢顯現等新的文學與文化現象。它們召喚著青海文學去開辟一個更新鮮更瑰麗的藝術空間,再塑青海文學的審美創造的不竭的生命。
青海文學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使得世人對青海這片土地有了深刻的認識,使得青海各個作家群彰顯了自身獨特的一面,將地域特征與時代精神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